流川对节日一向没有好印象。就比如现在,两队人在电视上搞什么所谓的红白歌大赛。除夕夜,几个频道翻来倒去就是这些被人为改造得丝毫没有个性的脸,都没有NBA的转播。
“NBA的球员也要过新年啊。”一张笑嘻嘻的脸挡住电视荧幕。
“哼。”
“今天晚上留我过夜吧,一个人过新年很寂寞呢。”
“随便你。”抛下这句话,换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欲睡。
“还有30秒了,我们倒数吧!”
“。。。。。。”流川已进入睡眠状态。
“3,2,1。Happy Birthday!”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奏起,柔软的唇侵上酣睡者的发。有人捏着他的鼻,堵着他的嘴,透不过气。流川皱眉,睡眼忪忪,看到的是仙道放大的脸。
放开流川,仙道松口气:“终于醒了,快赶不上了。”
还在发愣,已被仙道套上棉外套推上屋顶。
“看那里。”
远方是黑沉沉的浓夜。
流川欲转头瞪身边的人,却被横断黑暗的一根红线夺去了视线,那红线仿佛火山喷发后奔涌出的熔岩般,迅速蔓延。这一秒是一片红云,下一刻便已是一滩金海。数道金光在天穹上展开,黑夜与晨光交替,过去与未来转接。只听到仙道在耳边温柔的说,来,许个愿。
突然得流川有些不知所措。从没在新年早起看过日出,也从不知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该祈愿,就更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该把什么心愿托付给那个看不到摸不着连存在与否都尚未被证实的神。暂且相信一次吧,因为他的要求真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是想要一起迎接今年每一天。
“新年的第一天,你就可以连续许两个愿。听说愿望也要排队的,你的愿望,说不定可以早点实现。”端着寿面到流川面前的仙道夸张着羡慕的口气。
这次流川早有准备,许下他的生日愿:打败在他前面的人。
流川一个人在球场,运球,射篮,重复着,乐此不疲着。心却空空荡荡的。早已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的一对一,突然只剩下一个,他也会寂寞啊。直到再也看不到篮筐,天已经全黑了,看看腕上的表,冰蓝的背景映衬下较短的指针也刚刚走向8而已。果然是冬天了啊。再等等吧,万一他又来。于是便在角落里坐下,转球的食指的动作渐渐迟缓,拼命撑着的眼也就任性的挣脱大脑的控制,合上了。
等到流川自然转醒,已经是深夜了。四周一片沉静,只有海独自把一波一波的浪,默默的推到岸边,听见海浪的叹息。
早早结束了社团的练习,流川赶到球场,两个人的球场。
那个白痴,今天不知又要扯什么借口解释昨天的爽约。
满脸郁卒的上篮。
每次都搞得好像他很被动一样,跟我打球有那么无趣?
神色不悦的灌蓝。
那就不要打好了!
无所谓的射篮。球在篮框上转三圈,没进。
流川心中有些不安。自己从来没想过,虽然嘴上逞强说仙道不爱来就算了,可万一他真的不来了。。。
已经是第三天。
干脆放弃练球,反正没有对手。
今天他要是再不来,我就。。。
就。。。能怎样呢?
“狐狸,你又发什么神经啊!”沉闷的湘北体育馆,樱木这样嚣张的叫嚷显得尤为刺耳。
其他人目目相觑。流川如此发狠的打球,即使是上次教练阻止他去美国,也没见这样令人畏惧过。那个冷漠的男人身上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却更是无视周围人尊严的挑衅。
“哼!”甩开脸上的汗珠,烦。
“你。。。”话没出口被彩子的铁扇截住。
孑然离开球场,留下身后一群目瞪口呆。
这些天来,他终于想到了答案,不能留在原地,守株待兔的等。既然离开了不给他个交待,他就自己去要解释。仙道喜欢钓鱼,那就去钓鱼的地方找。可,在哪里钓鱼?仙道从来没指给他看过。
沿着海岸线,寻觅,已经找了多久,前方还有多远,并不知道。惊觉自己对仙道,了解的竟那么少,以至那个白痴走丢了,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回来。
“彦一!”
“樱木,自从上次县大赛就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后来伤了背。。。”
“哈哈,本天才已经没事了。快到冬季选拔赛了,你是不是来打探我们的消息啊?你们陵南是赢不了我们。。。”
“我知道。”
众人望向他,垂头丧气可不是陵南球员的作风。
“仙道学长,仙道学长他走了。。。”一双大眼镜泫然欲泣。
众人更是惊讶,难道真是湘北和陵南的宿命?对篮球运动员来说,现在已是危及存亡之秋,两个队的王牌怎么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相田同学,你说仙道走了。去哪了?”木暮推了推眼镜,说出大家的疑惑。
“他回东京去了,我就是来告诉流川同学的。仙道学长临走之前让我给流川同学带个口信,可面临大赛训练紧张得不得了,我刚得空就抽身赶过来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其他人还在发愣为什么仙道走要通知流川的时候,彩子敏锐的感到两件事可能有联系。
“一周之前。”
那天流川在练习中曾经数次投篮不进。而之后的第三天就开始暴走。
懒得理会樱木在那边继续吹捧自己是湘北王牌诋毁流川乃丧家之狐,彩子陷入沉思。
冷,迎面来。
发,吹散开。
浪,涌上来。
泪,滴入海。
梦里,流川又想起那个小小的自己,在异乡被忘记。另一个小小的人,捡到了自己。那个小小的人为了哄他开心就教他打篮球,一直到姐姐记起遗失了弟弟。然后他每天都去找那个小小的人打篮球。可是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发脾气没去,第二天心情好了再找那个小小的人,小小的人再也没去。他固执的认为只要他一直不停的不停的打篮球,打到足够好,那个小小的人就会记起自己,会来找自己。终于,他看到小小的人朝他走过来,越走越近,越近越清晰。长大后的小小的人,温柔指尖,轻笑唇边,微宽的肩,沉默的眼,欲止又言。
那是仙道的脸。仙道说,社会就像一场篮球赛,而社会中的人就好比场上的球员。球员中有T·M那种乖宝宝,勤勤恳恳打天下,也有A·I那样的问题儿,却也有他在社会上立足的本事。有K·B之流的人面兽心,也有D·R那种嘴硬心软。篮球场上只有十名球员,社会上却是人上一百,你要秀得很精彩,就要像看透对方假动作一样不让别人在你面前耍花样。你要赢得你的球赛,就要像对山王那样相信你自己,并且相信值得你相信的人。流川。。。
当时只当仙道又在碎碎念,便一如既往的沉沉的睡着,现在才明白,自己从来没进入过仙道的世界,也就无从听懂仙道式的告别。
可是,这次自己没做错什么,没有无故闹脾气爽约,为什么,那个长大后的小小人,还是选择离开了自己?
那好吧,既然你决定,要,各自飞。
冬季选拔赛,县大赛海南和湘北出线,没有了仙道的陵南,惨败。
IH赛上,湘北大爆冷门进入四强。球风日趋成熟的流川再次入选国青队。
国青集训后,安西教练说,去美国,就要趁这个时候。
教练,你曾经说不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喂喂,彩子吗?是我,幸子。”
“幸子?难道我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
“嗯。最近目白附高蹦出来一个仙道,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因为他不是篮球社的。可是他身高190公分。。。”
“幸子,谢谢你,就是他。下次去东京,请你吃饭。”
“我可是东道主,怎由得你请客?”
。。。。。。
“仙道君!”
“唷,湘北的美女经理。怎么来了东京?”
“不要装傻了,你知道吧。”
客人都要开门见山,仙道只得扯扯没了精神的朝天发,把彩子拐进附近一间居酒屋。
“喂,我们都没到法定年。。。”
“151。” 朝酒保挥挥手。
彩子皱眉,酒精含量75%的百家地朗姆酒,这家伙。。。
“小姐呢?”
“绿茶牛奶,谢谢。”
“彩子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来居酒屋呢,居然懂得点女士酒中的极品。”
“仙道,为什么突然来东京。”
“才不是突然呢,我本来就是东京人啊。”
“呵呵,流川枫最近也怪怪的呢。”
“哦,是吗?我看他的表现很是不错呢,才一年级而已,连续两次进入国青队了。”
。。。。。。
。。。。。。
。。。。。。
看着醉倒下的彩子,仙道终于露出些许受伤的表情。啜下最后一杯冰水,走向吧台。
“喂喂,彦一吗?我是仙道。”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闲懒。
“啊,仙道学长,你好!”电话那头声音奇怪的紧张着。
“你知道湘北宫城的电话吗?对,就是那个7号。”
彦一挂掉电话,纳闷。仙道学长为什么跟湘北的人关系那么好?居然特地打电话来问湘北的人的电话号码。。。
空荡荡的电车上。
彩子拽着宫城的衣领:“你知道吗?他要去美国了。你去拦住他,只有你能。。。”
宫城一头雾水。谁要去美国了只有我拦得住?我的眼中只有彩子你啊,而且别人要去美国是别人的决定,为什么要阻拦呢?而且为什么彩子和仙道在一起喝酒?!
睁开眼,千叶飞往佛州奥兰多的飞机正平缓翱翔于平流层。窗户的遮阳板的缝隙间,不可阻挡的透着金色的光芒。流川推开遮阳板初生的太阳喷薄而出,他想起新年时的日出,觉得自己是彻底被抛弃了。
屋顶上,他说要一起迎接今年的来临。可那个人,今年只陪了他一天。
吃寿面时,他说要打败在他前面的人。但他真正要打败的人,却再也不肯跟他打球。
他并没有许愿去美国,却开始了这漫长的旅程。
难道神那时正在掏耳朵没听见他究竟在期望些什么?好不容易托付一个心愿给神灵,事实却证明,靠那虚无飘渺的东西还不如相信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