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ness(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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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流川心情好了一些后,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放了几张钞票在桌上,站起来,顺便把仙道也拉了起来。仙道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整个人靠在流川身上笑个不停,这两个人个子高大,这么暧昧地贴在一起,实在引人注目。

流川视而不见周围人的眼光,对洋平点一点头,“走了。”然后拖上仙道就要走。仙道突然不合作起来,怎么也不肯跟着走。流川咬牙切齿地问,“又怎么了?”仙道不知死到临头地说,“我要解手。”流川放开手“那你还不快去?”失去流川的支撑后,仙道立刻向下滑落,中途抱住了流川的腰,于是很难看地挂在了那。

洋平很客观地指出,“他一个人没法去。”

流川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对洋平说,“我可不打算帮他上厕所。”

洋平幸灾乐祸地耸耸肩,“本店也不提供这种服务。”

流川一把拎起仙道,将他的右臂搭过自己的肩膀,扶着他去洗手间了。流川闭着眼站在仙道旁边等待仙道解手完毕的时候想,幸亏仙道还能自己拉开拉链。

流川架着仙道出了酒吧,上了自己的车,把仙道扔到后座上,开车回自己的住所。流川住着市中心一个两居室的公寓,一间是他的卧室,一间是他的工作室,还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和厨卫。流川扶着仙道进了门后,立刻把他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先进去卧室换衣服。流川换好一套舒服的睡衣,去厨房拿了一瓶水,然后回到客厅坐在仙道对面。仙道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昏睡过去了,他的一只手压在身下,半躺半趴,可能不太舒服,即使在睡梦中,仙道也微微地皱着眉。

流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走过去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板上,一只手撑住头,手肘放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去拨弄仙道的头发,有几绺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仙道的眼睛。流川把他们撩了起来,然后手指在仙道的眼眉间流连。流川喜欢仙道的朝天发,尽管他从不放过可以弄乱它们的机会,因为朝天发让仙道的眼眉清清楚楚地露在外面。仙道的表情总是很生动,挑起的眉毛、耷拉的眉毛、含笑的眼睛、淡淡落寞的眼睛,变化万千。流川也很喜欢仙道的嘴唇,唇型很有棱角,微微挑起的时候尤其性感,不象他自己的,太薄了。

流川的手指抚过仙道的嘴唇,仙道好像觉得有点痒,嘴动了动,想躲没躲开,眉皱的更紧了。流川的嘴角翘了起来,然后缓缓俯下头吻了上去。酒气太重了!流川不满地抬起头,又在仙道的衣服上嗅了嗅,果然也是浓浓的酒气。流川不耐烦的开始脱仙道的衣服,裤子比较好解决,脱衬衫的时候费了点劲,动作有点粗鲁,把仙道也给弄醒了。很快仙道已经被剥的一丝不挂,有点冷,本能的向流川靠了过来,流川将他抱了个满怀,连拉带拽地弄到了浴室,帮他坐进了浴盆,也不打招呼就打开了淋浴的喷头。水流打到了仙道的身上,仙道条件反射地惊叫一声打了个冷战。流川疑惑地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咒骂一声,“Shit!”,忘了开热水了。流川把喷头移开,调好了温度,再重新浇到仙道身上。可怜的仙道赤裸地坐在浴盆里,又被冷水浇了一身,正冻的瑟瑟发抖。

流川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觉得有点歉意,所以他拿过浴棉和浴液替仙道洗了洗身体,然后又替仙道洗了头发。

替仙道冲完头发以后,流川关了水龙头,回头去拿浴巾。

仙道突然睁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中间部位,说,“还有没洗到的呢。”流川猛地转回来一看,仙道的眼睛正乌黑幽深地凝视自己,虽然仍有醉意,但已恢复大半的神采。


第五章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浴盆了,身上显然刚淋了一身的冷水,因为我正冻地簌簌发抖。我试图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状况,上一刻我好像还是在洋平那里喝酒,后来发生了什么呢?然后我看见了流川和他手里的喷头。我经过快速的归纳总结,得出两个结论,其一,是流川把我从洋平那接了回来,其二,流川在整我。我暗暗叫苦,流川很讨厌我喝醉,再加上今天下午我已经惹火了他,如果他要来个二罪归一怎么办?然后我感觉温热的水注到了我的身上,流川用浴棉在替我洗澡,浴室的灯光打在流川的侧脸上,让他的五官轮廓和他的表情一样异常优美柔和,我看的有点发呆。流川很快擦完了我的身体,转过头来要替我洗头发。在淋湿我头发前,他说,“把眼睛闭上。”

我赶快闭上眼睛,看来他还没发现我酒醒了,所以没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真是的,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会常常看他到发呆,我不由嘴角泛起一个微笑。流川动手替我洗头发,先涂上洗发液,再按摩一下头皮,最后冲水。说句实话,他的动作有点粗鲁,我怀疑他拽掉了我至少十根以上的头发,可是有流川的手指在自己的头发里摆弄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我也没有抱怨。流川替我冲干净了头发,说,“可以睁开眼了。”我乖乖地睁开了眼,脸上的水没擦干净所以眼睛还是进了一点水,有点不舒服,见流川去拿浴巾,突然想和他恶作剧,所以故意指着自己的中间部位说,“还有没洗到的呢。”

流川显然吃了一惊,转回头盯着我,眼睛里不知是气愤还是恼怒,总之亮的让我心跳。他的视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移到了我的……,他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你确定?”

眼前这个板着脸威胁我,但眼睛深处露出一丝笑意的流川,让我拿他怎么办才好?所以我靠了过去吻他。

流川灵活地头往后一仰躲开了,“你的酒气太重了。”

我很受伤地把眉毛耷拉了下来,“难道这样你就不爱我了吗?”

流川的眼睛有一点弯弯的,“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我放软了声音,“Kaede, Kaede,kaede”我知道流川喜欢我这样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流川终于笑出来,“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留作纪念。”

我乘机伸出手来抚上流川的脸,“那是不是可以吻你了?”

流川坚定地说,“不可以。你先刷牙去。”

来不及了,我已经吻了上去。流川想躲,可惜我早将手挪到了他的脑后,让他动弹不得。在激情长吻后,我才满意地放开了他。流川脸有点发红,我倾向于认为那是激情的结果,但流川立刻一拳打在了我的胸口,而且力道还不小,“我让你先刷牙。”

我大声呻吟了两声,然后站了起来,“刷牙就刷牙。”站在浴缸里,我伸了个懒腰,结果差点跌倒,看来酒劲还没过去,还是有点头重脚轻。我搭住流川的肩膀好迈出浴缸,发现流川面色有异地瞟了一眼我的身体,怎么了?我疑惑地自己看了看,喔……,原来如此。我耸耸肩,喝多了酒就是会让人感觉迟钝,连自己兴奋了都不知道。我一边拿起牙刷刷牙,一边和流川说,“我马上就好,你先去床上等着。”流川把浴巾摔到我的背上,“无聊。”然后转身出了浴室。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一个笑容,“他有一点害羞。”

我刷完牙,裹上浴巾,走到客厅。流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换了几个台后,停在了新闻台。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有没有什么喝的?”他盯着电视,没回头说“冰箱里有水。”我问,“除了水呢?”这回他干脆没回答。我放弃等他亲切地给我弄点喝的,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去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里确实有几瓶水,但也只有水。我再到壁橱里翻了翻,没有酒,没有可乐,只有咖啡豆。我抓起一把咖啡豆扔进咖啡壶了,我并不想在晚上这个时候喝什么咖啡,但肚里的酒精在影响我的味觉神经,光想起白水的味道就让我想吐。很快咖啡煮好了,我在四处搜查了一下,没有牛奶,没有咖啡伴侣,什么也没有。我只好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纯黑咖啡,几乎没立刻吐出来,又苦又酸。“Crap。”我喃喃自语,我可以背下一个案例的整个法庭纪录,却不能煮一杯象样的咖啡。相反流川煮的一手好咖啡,可惜他很少动手,更别提特意为我煮。我小声地抱怨了一下,“一点也不爱我。”流川仍然在客厅里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连一眼也没往这里看,他是知道我根本不会煮咖啡的,我怀着委屈喝着难喝的咖啡,越来越觉得我的抱怨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人家说“良药苦口”,看来难吃的东西对人体确实有好处,一杯咖啡下肚,我不再头重脚轻,醉酒带来的的头疼恶心也好了很多。我本着自虐的精神,又倒了一杯,回到客厅坐下。电视里那个白发的老头正在报告本城、本国乃至全世界的新闻。我觉得新闻这东西一年看一次已经太足够,不外是本城的车祸和谋杀、本国的总统讲话、节日游行和世界永恒的不和平,循环往复,乐此不疲。不明白流川为什么每天照三餐看新闻仍然永不厌倦。

我不满他全部精神都在电视上,开始性骚扰他。用脚去磨蹭他的大腿,然后慢慢侵略到他的两腿之间。流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完全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可惜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我知道他真正不感兴趣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腿扔开,然后强制我坐到别的沙发上去。我的脚在他的鼠蹊部位反复磨蹭,突然毫无预兆地踩了一下,流川没有防备,在他来得及制止自己之前,已经叫了出来,而且声音里的情绪不是痛苦。我笑了起来,流川也终于放弃了看电视,放松了一下坐姿,实际上也更方便我的进一步探索。我的脚更加放肆,干脆试图去拉下他的睡裤,流川转过头来看我,“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懒洋洋,又有点充满诱惑。我无辜地说,“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仅此而已。”

流川挑挑眉毛,“仅此而已?”

我和他商量,“很久没看了,我真的很想再看一下。再说,你刚才也看过我的了。”

流川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我全身只有一条浴巾,因为坐姿的关系,那浴巾几乎没什么作用,然后流川慢慢斜躺在沙发上,微笑凝视我。我不需要更多的鼓励了。我兴致勃勃地过去趴在流川身上开始脱他的衣服。因为我压在他身上的缘故,脱他的衣服并不很容易,但那也是大部分的乐趣所在。到最后我们俩终于裸裎相对时,我们也快笑倒在地了。

肌肤相触的感觉难以形容的亲昵,我满足的叹息一声,真的是很久没见了,自从三个月前的吵架以来,我连一次也没抚摸过这柔韧的身体、光滑的皮肤。不用经过大脑,我的手已自觉地抚上了流川,流连在我知道会让他兴奋、颤抖的地带。流川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今天异常的敏感,我得意的偷笑,三个月的完全禁欲并不是仅仅我在受煎熬。

长话短说,我和流川都兴奋起来,熟练地进行着做爱前的前戏,亲吻、抚摸、甚至适当疼痛程度的啮咬——流川比较喜欢粗暴一点的爱抚。被我压在沙发上的流川,头发凌乱,眼睛和嘴唇都湿润而且发亮,我再也不能忍了,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站起来。流川已经意乱情迷,只拉住我,不让我离开。我安抚他,“我去拿东西,马上就回来。”男人间作爱就是这点不方便,一定要用润滑剂和避孕套。流川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但他同时也根本不打算和我片刻分开。所以我们只好继续纠缠着一同走向卧室,两个人一路仍然不停地亲吻、抚摸,不免走的跌跌撞撞,甚至撞上了卧室的门,我痛的哎哎直叫,流川反而笑不可抑,气得我只能狠掐他几下。

在床边流川终于放开了我,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润滑剂和避孕套。突然我的肚子叫了一声,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流川问,“怎么了?”我笑,“没什么,只是突然饿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忙着和罗神父、法官周旋,根本没时间吃饭,下午又因大受打击而毫无胃口,所以也没吃东西,直接去喝酒了。显然那么多的酒精并不能让我的胃满意,刚才喝的咖啡也刺激了我的肠胃,让他们起劲地工作起来。

流川皱眉问,“你要先去吃点东西吗?”

“Hell, NO!”在这一刻以前,三个月里,我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里不得不吃自己的,然后因为实在太乏味迟迟不能达到高潮,最后只能悲惨地靠想象现在流川的样子来让自己解放。此刻这世上的一切不能让我离开流川,离开这张床。我打算和他们待上一段时间。

我找到了要的东西,立刻跳上床和流川会合。流川显然也很急不可待,已经摆好了姿势。我看着躺在那的流川,不由咽了口口水,即使我最色情的性幻想也没有流川现在致命性感的一半。我拿出润滑剂开始按摩待会要进入的部位,流川低低地呻吟着,叫得我发软。正所谓,销魂!当此际。

然后一阵杀风景的‘咕噜’声将气氛破坏殆尽,我不理它,继续摆弄流川,它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响的更大声。我再忍,它再响,我还忍,它干脆开始响个不停,如此三番,我终于败下阵来。人们常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其实他们还有所不知,男人饿起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思考。

我只好罢手,同流川说,“家里有没有吃的?”

流川根本没意识到我说了什么,只是不满我突然离开,伸手要将我拉过去。

我再说一遍,“我得去吃点东西了。”

流川迷朦的乌黑眼睛看了我半天,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现在?!你一定在开玩笑。”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看了一眼,真的觉得自己太不义气了,可我没办法,当务之急是填饱我的肚子,饱暖才能思淫欲。我委婉解释,“我真的太饿了,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流川一手将我拉了下去,“少罗嗦,给我开始做。”

我委屈的要命,难道我不想做吗?如果能忍的话我会不忍吗?身体的动物本能决定思想,它自己不愿意做了,我有什么办法?

流川等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不先给我吃东西是不行了,他一把推开我,差点没把我推到床下去,可见火气不小。他起身胡乱抓到两件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冲到了厨房。我尾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以防不测。流川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我心惊肉跳地听着他弄出的巨大声响,在心里暗暗祈祷,只要让我顺利地吃上东西,待会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做到流川不想做为止。

流川翻了半天,转回身来对着我,面色铁青地说,“没有东西吃。”

我小心翼翼地献策,“要不,咱们叫外卖?”

流川更加不悦,我理解,叫外卖至少要等二三十分钟,再加上吃也要花时间,实在让人等之不及。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流川回到卧室,片刻之后回来,已换了一身比较整齐的衣服,然后看也不看我,直接出门去也。我看他也没拿车钥匙或钱包,猜不出他要去哪里,看他的脸色,也没敢跟过去,只好坐在沙发上等。

过了大约五分钟,流川回来了,手里端了一只小锅,锅盖尚未打开,牛肉的香味已经四溢。我率先冲进厨房,拿出碗筷坐在桌边摆开架势。流川把锅放在桌上,我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是咖喱牛肉汤,汤稠料足,颜色鲜亮,还有好多的牛肉和配菜,让人食指大动。我闷头大快朵颐十分钟,才想起来问流川从哪里变来的牛肉汤。流川撑着头也坐在桌边看我吃东西,面色已经稍雯,淡淡说,“我同邻居借的。她正好在做饭。”我想起来了,流川的邻居乃是一个褐发美女,我见过两次,对流川热情的紧,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倒没有吃醋,流川的女性爱慕者一向不比我少,早已见多不怪。更何况我对流川充满信心,我们这么多年来,分分合合不知多少次,中间也不时有人插进来,但最后我们还是回到彼此身边。

我肠胃有了东西垫底,轻松起来,取笑流川,“人家把晚饭都借给了你,你要拿什么去还?”

流川看着我说,“她要我陪她上床。”

“什么?”我怪叫,“一锅牛肉汤你就要陪她上床,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不答应。”

流川眼睛里微微笑,“她说等一会会做奶酪蛋糕,如果我想吃,也可以给我端一块来。”

奶酪蛋糕!我的最爱!!!那女人的奶酪蛋糕我有幸尝过一次,绝对是极品。

我沉吟,“既然人家这么有心,你总不能太过无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流川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我痛叫一声,定睛一看,两排整齐的牙印,深的仿佛刻在上面一样。流川得意地笑,笑完了又凑了过来,我戒备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抽开胳膊以防他再咬我一口。流川没咬,反而温柔地舔了上来,将刚才他咬的地方含在嘴里,用舌头轻轻地抚弄。

一阵麻酥的感觉从脚尖经过脊椎直冲我的快感中枢,我推开碗,(反正已经吃饱了)将流川一把拉起来,直奔卧室,路上我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流川想了想,“要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就是我今早和花形说的关于化学药剂方面的。”

那个包在我身上,我今天刚上完庭,明天也可以不用去办公室。我盘算完后和流川商量,“今天晚上玩通宵好不好?”

流川斜睨我一眼,“你行吗?”

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是你说他小;唯一比那个还大的侮辱就是你怀疑他不行。我知道我的体力不能和大学时比,但只有毛头小子才会仗着好体力蛮干,象我这样经验丰富的高手,多的是手段让对方欲死欲仙。

进了卧室,我将流川推倒在床上,随手关上了门。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
……
……

不知过了多久,在销魂蚀骨之间,隐约听到有敲门声,我似乎模模糊糊地问了流川一句,要不要去开门?流川没有反应,当时他已经意识半失,连叫也叫不出来了,所以我不确定他是根本没听到还是有听到但说不出话来,总之我们俩都没有意思停下来做任何其他的事,只是继续将身体纠缠在一起,寻求人体所能达到的快感的极限。敲门声一会就自动消失了。

很久以后,我和流川做中场休息,流川打开门看了一下,门外有那个邻居放下的奶酪蛋糕,他拿了进来。我同流川排排坐在床上,吃着最爱的奶酪蛋糕,幸福的感觉满的要往外溢,所以我轻吻流川,一切爱语尽在无言中,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知道吗?流川温柔回应,我仿佛可以听到他说,白痴。

……

我们终究也没有做完整夜,但绝对不是因为我不行的缘故,而是流川最后先我力尽倒下,昏睡不醒。我替他摆好睡姿,盖好被子,才来得及松了口气。幸亏他先倒下了,其实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躺在流川身边,一只手搭过去确定他的存在,安心地睡着了。


第六章

大约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我被电话铃吵醒,一时间半梦半醒,不知身在何方。茫然地转头看了看,流川头依在我的肩膀旁边睡得正熟。他睡觉极不老实,将被子踢的一半挂在身上、一半消失在床边,从肩膀到腰线一览无余。我索性将他的被子揭了,把他整个抱进自己的被子里,让他的背部贴住我的前胸,凉凉的好不舒服。我抱着流川继续昏昏睡去,电话铃还一声声的响,我不敢叫醒流川接电话,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也不能自己去接电话,因为不知道谁会打电话来。如果是流川的同事的话,我会很难解释。没错,我和流川的关系在我们工作的圈子里仍然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电话铃响了一会,终于死心地停止了,我也渐渐睡着了。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亮的非常可疑,我探头去看了一下床边的电子钟,我的天,居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身边的流川动了动,很不满我改变姿势打扰了他。我探过手去把流川环在怀中,以防他被叫醒的时候发动攻击,然后开始轻轻摇晃他,“流川,流川。”

流川不耐烦地想要翻身再度睡去,被我制止住以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迷糊又火大地看着我。我赶快说,“已经一点了,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干吗?”流川想了想,想的过程中眼睛又摇摇晃晃地要闭上了,我叹气,其实我不是不让他睡,只是如果等他自己清醒起床,那就不知道是几点了,而他也会因为没做完今天要干的事迁怒于我,到最后倒霉的人还是我。

再摇了流川几下,流川努力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说,“5分钟。”看他那么困的样子,我不由俯在他耳边笑道,“不会是因为昨晚我太厉害了吧?”流川静默一秒钟,然后一拳外加一腿,一气呵成地将我踢下床去。饶是我身手矫健也还是姿势难看地着地了,我坐在地上,再一次认识到这个痛苦的现实,“还是你比较厉害。”流川忍不住笑了出来,翻过身来看我,“去做饭好不好?我饿了。”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衣橱里找衣服,一边说,“贵府的冰箱除了水以外,连只鸡蛋都没有。怎么做?不如你起来,我们到外面吃。”

流川在床上舒服地伸个懒腰,“太麻烦了。我想在家里吃。”

我转回头来,瞪着他,“所以因为你懒得出去吃,我就得出去买好了东西,再回来给你做出来?”

流川说,“昨天你的晚饭是我出去给你弄的。”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表示谈话已经结束,他要继续梦周公去了。

我放弃和他辩论,对于耍赖的流川我没有抵抗的能力。我再度去翻衣橱,很奇怪,我的衣服一件也不见了。虽然我和流川并不住在一起,但我们经常会在对方的公寓过夜,所以我放了一些衣物在流川这,流川也放了不少东西在我那。虽然我有三个月没来,衣服应该换季了,可我记得应该至少还有几件衬衫是整年都通穿的,更别说那些内裤了。可不论是衬衫还是内裤,我一件也看不到了。

“流川,我的衣服呢?”我一边找,一边问。

背后的流川好像睡着了,没出声。睡着的也太快了吧,我狐疑地回过头去,流川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真的睡着了。我左右看了看,捡起两只袜子放在了流川的枕边。流川继续保持原有的姿势,呼吸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我拿起那两只袜子,在他脸前晃来晃去,流川的呼吸渐渐开始放慢,我无声地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两只袜子丢到了流川的脸上。下一刻,流川大怒地睁开眼睛,“混蛋。” 然后两只手去抓那两只袜子,一边便要跳起来,我早有准备,跳上床跨坐在他身上,顺便将他的两只手牢牢地压在他的头两侧,流川挣扎无效,只好一手抓了一只袜子,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笑笑,“老实说,我的衣服哪去了?”

流川的目光稍稍动摇了一下,没那么凶了,他冷冷地说,“我扔了。”

我打量着他,再问,“扔哪里了?”

流川把头扭开,“门厅的垃圾袋。”

我想起来了,昨天就在进门处看见一个很大的黑色垃圾袋,我还觉得流川比以前还懒,居然攒了这么多垃圾才集中以来扔掉,没想到是我的衣服。我顾不上心疼我的衣服,先审问流川,“为什么扔掉我的衣服?”

流川没说话,看上去有点心虚。

“昨天生我的气了?”我在流川的耳边软语相问。

流川给我一个眼神,你明知故问。

我低低问,“因为我没答应和你吃晚餐?”

流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了解地“喔”了一声,做势要放开他,流川刚松一口气,我又压住了他。我做若有所思状,“为这么点小事就气得要扔我的衣服,这不太象你呀?”

流川气愤地挣扎,“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笑,“别着急嘛。我只是想发挥一下我的推理能力。昨天你因为一些原因非常生气,决定扔了我的衣服出气,但是显然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让你没那么生气了,所以衣服还留在你的门厅里。怎么样,到目前为止我的分析还算合理吧?”

流川试图用他还自由的腿做最后的尝试,不幸地是我们俩现在都彻头彻尾地赤裸着,他不停地乱动直接导致了我们中间部位的互相摩擦,我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分神了。我无奈地叹气,“流川,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动了。你这样弄,我还怎么专心思考?”

流川这才醒悟过来,但他只停顿了一下,立刻变本加厉的挣扎起来,而且这次的目的很明显已经不是挣脱,而是故意引诱我了。很怪异耶,我暗忖,流川宁愿色诱也不愿意我追究他的原因,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我明白了。我指着流川,十分得意,“你昨天以为我是真的和人有约,所以才特别生气,对不对?”

流川别过脸去,“自我陶醉。”

我不理他,继续,“后来洋平叫你去接我,你知道我其实没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才没有把衣服扔掉。”我笑眯眯地看着他,“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流川脸有一点微微地红,为了掩饰,他反守为攻,“是你自己素行不良,别人才会怀疑你。”

我一听,这可事关我的清誉,非同小可,揪住流川,“你给我说清楚,怎么样素行不良?”

流川很别扭地将头转了开去,看着窗外,哼了一声,“你自己清楚。别的不说,那个委托人朱里安尼,你就和他亲热得很呢。”

我大声表白,“我和他完全是公事关系,人家早有恋人了。”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他的恋人就是那个罗神父,想着自己差点说漏嘴,,不由立刻心虚起来,底气不足地说,“你别乱怀疑。”

流川显然对我的语气很敏感,听出了点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逼视我,“你好象很遗憾人家有恋人了?”

我将头摇得飞快,“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流川冷冷地说,“最好没有。人家那不只是恋人,而是已经订婚的未婚妻了。我想你再没道德也不至于破坏人家家庭。”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当下我心中想,订婚又不是结婚,还不能算是家庭吧。当然我绝对不会把这一点提出来和流川探讨。

流川说到这,检察官的本能起作用,将思绪转到了别的地方,“说实话,Julie法官的判决真的很出乎人的意料,我也吓了一跳。”

我心里一时间转了无数个念头,不知是不是要把话题拉了开去,但因为我自己也被这个案子困扰着,我想听听流川的看法,当然前提是不能告诉他罗神父做假证的事。

我若无其事地问,“你觉得法官的判决是正确的吗?”

流川想了一想,“虽然是我起诉朱里安尼,但经过庭上的传讯还有观察他听判决时的反应,我倾向于相信他是无辜的。我不认为他有胆量拿起枪去抢劫,甚至杀人。所以法官那么判决,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可不想送一个无辜的人进监狱。”

我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至少在‘朱里安尼是无辜的’这一点上,流川的直觉和我的是一样的。虽然他的情人罗神父用了欺骗的手段去替他开罪。

流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其实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的是那个罗神父。”

我的心跳停了一下,“什么意思?”

流川说,“你不觉得他对法律程序非常熟悉吗?他一开始去找你的时候就知道先同你要法律豁免权,后来在庭外听证会的时候,也只说想说的,甚至不惧怕法官的威胁,似乎非常清楚法官不会把他怎么样。”流川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或者他一开始就全部打算好了。庭外听证会是他既让法官听到他的证词又不用上庭的唯一办法,他不能直接去找法官谈条件,作为中立的法官非常可能或者把他直接扔上法庭命令他说,或者干脆一个字也不要听。他也不能来找我,因为我是起诉人,我很可能为了将朱里安尼定罪而完全忽视他的证词,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你已经先答应了他豁免权,法官假如强迫他上庭就会也损害到你的职业信誉,进而波及整个审判的诚信度,而法官当然不愿意这种情况的发生。”

我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勉强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个罗神父很老谋深算的样子,那你还相信他的证词吗?”

流川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因为我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证词,他没有任何理由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跑到法庭来撒谎。昨天中午参加完听证会后,我立刻打了几个电话调查罗神父的背景,他是一个很受尊敬的天主教堂的神父,在他的教区待了有三年了,声誉方面没有任何纰漏。而朱里安尼甚至不是一个天主教徒,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除了他们是情人以外,我在心里暗暗补充。也许我应该告诉流川真相,但我不肯定流川会如何反应,我唯一肯定的就是他绝对会非常非常地愤怒。流川疾恶如仇,也憎恨玩弄法律程序的人,对他来说,法律程序和正义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则不同,只要朱里安尼真的是无辜的,我不介意别人用一些手段来帮助他,我们的法律程序并不完美,有时反而是好人遭殃。从某种角度来说,罗神父的做法让每个人都赢了,朱里安尼无罪释放,我打赢了官司,流川也没输(陪审团已经判了朱里安尼有罪),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是我的自尊。

流川最后说,“其实罗神父的做法也可以理解,他想帮助被告,也想保护自己,他的做法很聪明。我觉得不舒服大概是因为他是个神父,总觉得神职人员应该没有这些世俗的精明和计谋。”

神职人员也应该没有世俗的欲望,我默默地想,他的心是怎样同时面对上帝和恋人呢?

在我冥想的时候,流川催促我,“别发呆了,你该去买东西去了。先穿我的衣服吧。”我很高兴流川打断了我的思绪,罗神父代表不愉快的经历,我希望早日将他忘掉。跳下床挑了流川几件衣服穿上,巡视了一下流川家里各种日用品的储备情况,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我出门购物去了。

我先坐出租车到洋平的酒吧,取了我的车,然后直奔超市。先买日用品,然后是食物。足足买够一个星期吃的东西,至于今天的午餐嘛,煎两块牛排,来一个海鲜沙拉,再来一个汤,一支长面包,就可以了。在甜点区我犹豫再犹豫,不知该买咖啡蛋糕还是冰激凌派。我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正正好好一半是我爱吃的,一半是流川爱吃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拿了冰激凌派,怎么说我也比流川大一岁,应该让着点他。

我大包小包地回到了流川的公寓,流川大少爷居然还待在卧室里。我也懒得去叫他,放好东西,打开音响,随便放了一张碟,然后直接进了厨房。

先将食物放进了冰箱,我开始做饭。我自觉手艺不错,不过无从证实,因为除了流川没有别人尝过我的厨艺,而流川,不是我说,他的味觉神经严重发育不完全,只认准了几种垃圾食物,亏他还是有钱人家出身。

音乐声从客厅的音响里娓娓流出,是一个红了很多年的女歌手,流川几乎只听她的歌,我第一次知道流川喜欢她的歌时,还大吃了一惊,真看不出他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歌——很哀怨的女人的情歌,总是在痴痴地等待情人,怀念失去的爱情,一副深闺怨妇款。去问流川,他很疑惑地说,“很好听呀,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吵。”我绝倒。所以至今流川家里的还是最多这个歌手的唱片,我也跟着听,几乎每只歌都听得烂熟,可以从任何一个字接起来唱下去。

那女歌手唱道:“

我以为秋天来了 枫叶会改变颜色
遮掩夏天的闷热 听见鸟儿在闲扯

我以为时间过了 经历这一种转折
解脱一切的那一刻 会重新遇见快乐。”

我精神一振,这首歌我最喜欢,也是我最先学会的一首。我拿出一个木锤敲打着牛排,这样打过的牛排吃起来肉质比较鲜美,然后和着那女歌手唱了起来,“来时孑然一身,去时孑然一身,所有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将打好的牛肉放到一个大盘里,浇上腌料让它入味,拿出海鲜来解冻。

一段哀伤的小提琴曲后,女歌手进入了本歌的高潮部分,我深吸了一口气,充满感情地跟上。

“我的天啊, 我的天啊。”

解冻的海鲜用凉水冲一下,在开水里略煮一下,去掉细菌。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煮好的海鲜放在冷冻箱里冰镇五分钟,口感绝佳。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把做沙拉的菜叶子放在沙拉盆里,待会上桌的时候再把海鲜、沙拉酱加入,才会保持菜叶子的清脆感。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打开烤炉的开关,设定温度300度,长面包用锡纸包好,待温度达到300度后放入,烤10分钟,面包外皮蓬脆,里面的心微有一点湿,即使不涂黄油也非常可口。

歌的节奏快了起来,我的动作也相应加快,“我以为不思不想,不爱不恨不管,就能够心无挂碍,直接到达彼岸。”

把液体汤料从纸盒里倒入汤锅,加上半升水,把电磁炉的电源打至中火,煮沸10分钟即可。我将另一支煎锅也放到火上加热加油,准备煎腌好的牛排。

“我以为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不烦,就能够心无旁骛,拥抱我的天……”

一只手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现在就送你去。”

我挣扎着挤出几个字,“薯条……客厅……咖啡桌。”

手松开了,一个吻轻轻落在我的颊上,“谢谢。” 下一刻,客厅传来打开纸袋的声音。

我提一口气,唱,“堂……”,余音饶梁三日而不绝。

*************************


午餐非常美味,我们俩个人把所有的东西吃得精光,连那个冰激凌派都分着吃掉了。我再一次对流川的吃功产生敬意,餐前就吃了一包薯条,正餐和我吃的一样多,冰激凌派他居然也有吃一大半,想减肥的女士应该向流川询问他的维持体形秘诀。

吃完饭,流川很自觉地收拾了桌子,把餐具放进了洗碗机,然后煮了咖啡。一时间咖啡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我深深陶醉,同流川说,“上帝太喜欢恶作剧,专门造了这许多让人不可抵抗又于人有害的东西来捉弄人类。比如大麻,比如咖啡。”

流川微笑不语,只轻啜自己的咖啡。我继续引申,“既然人类是上帝制造的,为什么他不将人类造的同他一样,反而故意添了无穷的缺点进去,让人软弱、贪婪、愚蠢?圣经说世上的每一个人上帝都早有安排,我倒想知道他给我做了什么安排。”

流川慢慢开口,“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亵渎神灵,而我为什么要乖乖地坐在这里听你胡说。”

我微笑,“因为我胡说的时候尤其帅,所以你借着听我说话偷看我。”

流川摇头,“我只希望公寓的墙能有你脸皮的一半厚,那样隔音效果会大大提高。”

流川喝完咖啡,拿过他的公文包,就在沙发上把他的资料展了开来,开始工作了。我瞄了一眼,“这就是你要问花形的那些有关化学的资料?”

流川点点头,又展开了一本极厚的大字典,开始逐字逐句地查。我随便抽了一张来看,“这是化学药剂的内容,花形念的是化工,你找他不如找我。”

流川看我一眼,“你是花形的同学,有什么理由他不会的你会?”

我竖起一只手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是念化学药剂的,为了让她有时间和我约会,我替她读指定材料、做作业、准备考试重点,她的最后成绩是A。你说我会不会?”

流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原来你的一身本领都是这么来的。那你这么学识渊博,想必是因为你的过去非常多姿多彩了?”

我立刻上前讨好,“一切的努力全是为了今天能够更好地为你服务。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嘛。”

流川将资料扔给我,“那好,那你就负责在明天前让我弄懂这份资料。”

我大模大洋地接过资料,说,“不成问题,包在我身上。”我瞄着流川,“不过,习惯上,我会要求我的学习伙伴准备一打削好的铅笔,以及不停供应的咖啡。”

流川双臂抱在胸前,谨慎地看着我,“就这些?”

我说,“我会要求我的学习伙伴脱去衣服,你知道,避免他们的衣服分散我的注意力。”

流川夺过资料在我的脑袋上连敲了N下,然后把资料还给我,“开始工作。”


第七章

我在流川的监工下,勤勤恳恳地把资料通读一遍,然后再解释给流川听。毕竟是大学时的东西了,过了这么多年,记忆已经模糊了,所以我不时地要查一下字典、参考资料什么的。等到把资料弄的七七八八,窗外已经黑了下来,我也累垮了。流川不比我轻松多少,他在念法学院前一直念的是文科,基本上没有化学知识。
我瘫在沙发上,翻了翻剩下的东西,“这些东西比较深一点,我也不大明白,要去图书馆查一下才行。”流川靠在沙发的另一头,说,“剩下的可以明天再弄,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再看一下刚才看过的那些,还是很象天书。我敢发誓,如果再往我的脑袋里塞任何东西,它就要炸了。”

我立刻把手里的纸张丢开,“感谢上帝,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今天就拉上我再去图书馆呢。”

流川开始收拾摊了满桌子、沙发的纸张、字典,“你明天有空吗?我在午餐时间左右大概有一个小时的空档。”

我皱皱眉,“一个小时肯定不够,你明天那么忙吗?”

流川无所谓地说,“最近一直都是这样了,老板计划明年退休,所以这最后的一年的工作成绩一定要闪闪发亮。局里的每一个检察官都被分配了更多的案子,而且要求要加快每个案子的流程,所以……”

流川的老板,Jason,是个脾气暴躁的秃顶老头,多年来功绩卓著,在本城司法界举足轻重。流川是他的最心爱的部下,一向对流川期望甚重,流言有说老头打算让流川做他的接班人。如果流言是真的话,流川今年大概不会好过,老头一定会拼命操练流川,好让流川接过他的位子时别人没话好说。毕竟,三十几岁就坐上首席地区检察官的位子是太锋芒毕露了。

我不太关心地问,“那你今天不打招呼就翘班,不怕明天老板剥了你的皮?”

流川耸耸肩,“上个月我几乎天天加班,连周末也没休过,他怎么好意思再挑剔我的出勤率?再说我今天也不是一点活没干。”

他的话倒提醒了我,“流川,你已经攒了不少年假了吧?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拿假期度个假怎么样?”

流川有点犹豫,“我不知道,今年大概一直会很忙,你又喜欢挑春天夏天度假,那一般也是最忙的时候。”

我有点不悦,去年就是我一个人度假,无聊透顶,最后还很耻辱地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上班,简直有损我的形象。我开始游说流川,“今年由你决定我们休假的时间,我随时奉陪,这总行了吧。”

流川很为难,“这是老板的最后一年,我答应他了……”流川大概看见我现在的脸色不善,没再说下去。我控制住自己,好不容易和流川和好了,我可不想再和他吵翻。

我缓和了一下脸色,笑笑说,“难道现在你真成了老头的左膀右臂,一刻也离不开?我只说度假,又没说一定要很久,让你把所有攒的年假一次用光,只两个星期也行啊。”

流川想了想说,“我大概能排出两个星期的时间。”

这次我真心地笑出来,上前搂住流川,“太好了,我一直想和你再去一次欧洲,上次太匆忙了,走马观花,结果一点也不尽兴。这次我们只去意大利,专往它沿海的小城市玩去。”

流川手指把玩着我的头发,叫我的名字,“仙道。”他的语气几乎是讨好的,我立刻警觉起来,和他拉开来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流川祈求地看着我,“我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最好是在当天就能回来的距离以内,这样,万一有急事……”

我将手从流川的肩上收了回来,冷冷地说,“既然你那么忙,也许度假压根不是个好主意,算我多事。”

“仙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就算是当天能回来的距离以内也还是有很多地方可去呀,我们可以去西海岸,南方,甚至……”流川急忙地说着。

我打断流川,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为什么不干脆就在本市呢?”

“仙道,我没……”

我继续着,“本市我们也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呀?对了,我忘了,我们俩不可以被人看到一起度假?没关系,我们可以哪都不去,就呆在家里。为了更安全起见,我们干脆在各自的家里度过,难道还会有比这更好的假期吗?”

流川也变了脸色,”仙道,你究竟是对什么不满?工作忙不是我能控制的,至于不公开我们的关系,那是我们俩从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我冷笑,“这就叫不满了?难不成要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欢欣鼓舞地原地打转才行吗?”

流川指着我,“你无理取闹。”

我突然觉得很厌倦,索然无味地挥挥手,“算了,我们别争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度假,以后再说吧。”

流川沉默了很久,说,“仙道,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不由苦笑,流川说得对,我其实是在借题发挥,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有点积怨已久的样子。三个月前,我过生日,那天也是情人节。我知道流川不是那种会把一切节日铭记在心的浪漫情人,但也实在不甘心每年过生日时都要提醒他才能得到礼物,所以我提前提醒他那天是情人节,约好我们两个人共度一个晚上。因为是情人节晚上,两个男人去外面共进烛光晚餐会显得太可疑,所以我在自己家的后院草坪上准备了真正的星光晚餐,暗暗希望他会记起我的生日也是那一天,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我等了流川一个晚上,他也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他正好加班熬夜,所以不小心忘了那天是情人节,然后又说反正我快过生日了,干脆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再一块庆祝算了,最后他埋怨我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他。我认为我显示了超凡的耐心,直到他说完才摔了他的电话。

我和流川在一起这么久,经过无数次吵架冷战,几乎每次都是我先让步,寻求和解。无关谁爱的比较多一些,完全是性格使然。流川心高气傲,道歉对于他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通常我能理解,也能配合,但那次我不知为什么失望的难以形容,所以铁了心决定任性一回,一定要流川放下身段来哄到我高兴为止。想当然的,流川才不肯,试着约了我几次都被我拒绝后,索性也赌气不再联络我了,于是我们一直冷战到昨天。三个月里我后悔了很多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大概是不会向我低声下气地道歉的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流川,以前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也一笑置之了,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赌这口气呢?

昨天借着我喝醉,我们两个人总算和好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但看来我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不然也不会一吵架就说到那里去。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以前不介意的事情现在会这么介意,还很容易烦躁,很容易生流川的气。

流川看我不说话,又接着说,“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可是有必要这么生气吗?而且还气这么久?”他是真的觉得很委屈。

我刚压下去的火又升了上来,几乎没拍案而起,“那你说什么事情才够重要?你的工作?”

流川眼睛冰冷地看着我,仿佛看着法庭上他马上要审问的证人,慢慢说,“所以,你真正生气的原因是我的工作,是不是?我知道最近一年里我的工作确实占去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但我都尽量空出了晚上和周末,你想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尽量配合,而在其余的时间,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留给彼此一定的空间,你不是一直喜欢这样的安排吗?”

听流川这口气,到好像我真成了他的地下小白脸,无聊地和他的工作争宠,我怒极反笑,索性胡闹到底“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流川冷冷地看着我,“这两者根本无从比较,恕我不奉陪你心血来潮时的幼稚游戏。”

望着强硬地不肯让步,不肯立刻说出我比较重要的流川,我恨的牙痒痒。我知道对流川来说,做检察官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他一生的理想。理想是一件很神圣、美好的事情,我很尊重流川的追求,也从来没有要流川为了我放弃的意思。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心里这些失望、烦躁和疲倦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所以我站起身来,拿上外套,准备走人。流川措手不及地看着我,脸色渐渐发白,明显开始失去冷静,待到我走到门边,流川终于爆发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仙道,我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讨论我们之间的问题,请你至少尊重这一点。””我回过头来冷冷地说,“要是你觉得我的态度是不尊重,那真是很抱歉。我只不过是想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现在这里让我觉得窒息。至于那个讨论,我看也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反正都是我心血来潮的幼稚游戏。”

流川僵在原地,眼睛里各种情绪纷乱变幻,半晌才说,“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他的话音似乎都有点颤抖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继续口气恶劣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点烦,”说到这,我重新考虑了一下用词,“不,应该说是这一切都让我烦透了。”我顺便右手在空中一挥,表示包括所有的这些讨论争吵。流川呆站在那里,面孔雪白,难以置信似地盯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流川的脸色,暗爽不已,你究竟也不是刀枪不入嘛。我转头就要拉开门胜利退场,却瞥见了放在门厅的装着我的衣服的垃圾袋,想起流川原先还要扔了我的衣服,又是一阵火起,我劈手拿起垃圾袋,说,“多谢你费心替我收拾,这些讨人嫌的东西,还是早点扔了的好。”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在巨大的关门声中,我隐约听到流川叫了一声“仙道”,声音惊慌,我心下好不得意,忍不住微微而笑,就应该这样,好好反省一下吧。我对流川的呼唤置之不理,继续走了。

出了流川住的公寓,我开着车在路上走,越走心情越沉了下去。我和流川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尴尬阶段,甜蜜的和平总是那么短暂,中间是越来越频繁的争吵,这一次又要冷战多久呢?我想起流川说的话,不由深深叹息。工作忙确实不是流川能左右的,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也确实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

十年前,我是刚入行的小律师,流川是法学院四年级的学生,正在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实习,因为公事的关系我们得以经常碰面,最终日久生情。从我开始追求流川起,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把私人关系隔绝在办公室以外。本城的风气是出名的保守,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私有事务所中已不乏公开自己性向的同性恋律师,政府司法机构仍然约定俗成地把同性恋摒除于高级职位之外。而十年前,公开自己的性向基本上就是失业的保证,我需要工作养活自己,而流川,流川比我更付不起这个代价——那是他的理想。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们俩都很满意这个安排,不用考虑同居、结婚等让关系复杂化的问题,彼此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不想见对方就见不到,不用被迫互相敷衍;想见对方就约个时间见面,使我们每一次在一起都象是在约会,保持了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可以和流川就这样永远下去,同性之间能够保持这么久的稳定的一对一的关系实属不易。

但最近一两年里,渐渐地我开始觉得烦躁,若有所失。也许是我的想法变了,偷偷摸摸的约会不再让我觉得有趣,我希望可以坦然地公开所爱,和流川大方地出现在公共场合,我想和流川住在一起,每天不管想不想都可以看到他,我已经烦透了独自睡觉独自醒来。

而现在流川却要当首席检察官了,让我们的关系处在了一个更困难的处境。如果在他得到职位之前公开关系,流川很有可能被无声无息的冷藏,失掉这难得的升迁机会;在得到之后公开,又容易让人觉得他为了这职位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向,会同时得罪同性恋的支持者和反对者,更糟。如果想保持沉默到底,也困难重重。做到首席检察官这样的位置后,一言一行都令人瞩目,即使我们想继续保持秘密也不大可能,总有一天会不愉快地被别人发现,那只会让流川的形象更为尴尬。总之,你看,不管是哪一条路,都不是前途光明。

我喜欢生活简单明了,在我的控制之下,可眼前我和流川的关系就有这么大的一个阴影笼罩着,我觉得自己脾气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反观流川那小子,还是一样没心没肺,只埋头工作,根本不体谅我一个人正在为我们的未来做着如此困难的思考,让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在街上左逛右逛,回家睡觉还为时过早,我也不打算再去买醉,最后决定去喝杯咖啡。我随便将车停在一个街边车位上,下了车在行人道上慢慢散步,然后推门进了看到的第一家咖啡馆。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小桌,要了一杯Kenya咖啡和一块咖啡蛋糕,坐定了以后,开始观察路上的行人消磨时间。

我很喜欢观察人,尤其是路上的陌生人,在街上匆忙而行的人大都正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思绪里,有的表情丰富一点,有的呆滞一点,我喜欢通过他们的衣着、走路的方式、和表情猜测他们的背景和可能的思绪,非常自娱,即使你妄下结论也没关系,反正没人来证明你错。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无论一开始我的心情有多糟,很快就会平静下来。

我慢慢地喝着咖啡,看着窗外,心情渐渐恢复悠闲,觉得刚才和流川生那么大的气真是非常无谓。我正看人看的入迷,突然一个正在街上走的人仿佛认得我,朝我挥了挥手,便向我这个方向走来,我定睛一看,不由暗叫倒霉。那人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眼前,我想躲已是来不及,只好对着还趴在玻璃窗外面的他微笑招呼,那人笑了笑,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去到咖啡馆的正门,推门进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微笑道,“仙道律师,我没有打扰了你吧。”

我也微笑,“怎么会,我正一个人闷的慌,请坐,罗神父。”


本贴由prue于2003年10月15日11:22:16在〖魔罗波旬〗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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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witness(1-4)】是prue在2003年10月15日11:07:23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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