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恋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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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守望使者

“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但却不能决定对错……”


天渐渐亮了,一阵风把白色的窗帘扬起来,坐在窗边的花样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是被梦吓了一跳,她刚刚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从面前滑过。
仙道还在梦乡,脸微微侧向一边,表情安详。藤真医生说他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静养?他哪来的那个美国时间?看情形,大法师预言的异动已经开始了,就算他不找别人算帐,恐怕对方也难放过他。如果可以,她花样到是希望能独自担当。可是,这里的未来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略微杂乱的脚步声,这里是特护病房,这么早应该没有人来才对。花样警觉地蹿到门口,侧耳听着动静。
“先生,我再警告你们一次,这个时间不允许探病,而且你们并没有获得家属的同意……”是藤真医生的声音,虽然尽量压得很低,但还是可以听出里面的愤怒。
“我也再说一次,我们必须进去。”这个声音,很熟悉——花样唰地打开门,果然,是泽人。
“花样!”泽人看到她,眼前一亮,笑起来。
但花样却笑不出来,她一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流川枫,而他也正好看到她,和已经被她打开了的门。他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朝这边走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唇绷得笔直,像被凝固的蜡像。这样的流川让花样感到小小的错愕,于是,在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竟忘记了应该伸手阻拦,或者言语警告,直到,门在她身后无声合上。
原来这么轻易,他就把她排除在那个空间之外。
“怎么回事?”花样看着泽人那张挂着笑的憔悴的脸,心中隐隐作痛,问出的话却极其冷淡。
“我们在去你家的路上遇到的。”泽人也敛起笑来,他知道花样在生气,或者说,她觉得他背叛了她。“他在找仙道。”
“所以你就让他找到了?”花样看了他一眼,他脖子上还挂着她给的神符,藏在衣服里面,只露出一截班驳的银链。
“我自己也很担心。”泽人叹了口气,他想,他和花样的感受毕竟不同。两天来,他能体会到流川对仙道的用心,但他却无法用语言描述给花样。
花样把脸转向另一边,藤真医生正无奈地看着她。
“对不起,藤真医生,这几天你辛苦了,现在还给你添麻烦。”花样鞠了个躬,淡淡地说。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藤真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回过头说:“我说过他需要静养,但最重要的,是心静。”
“我知道了。谢谢。”花样点了点头,目送藤真在走廊尽头拐弯。
泽人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在长椅上坐下,花样没有拒绝。其实她心里深深地知道,仙道是有多么希望能够见到流川,她并不会为了自己的情绪去伤害哥哥的希望,特别是在经历了这次的事件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惟有不留任何遗憾,才能更加坦然地面对所要发生的一切。因此,她想,如果流川那天在铃代府找到的是她,她也许也会打开那扇门吧。
“花样,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但却不能决定对错。”泽人看着花样明显消瘦了的脸庞,不无疼惜地说。
花样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花样这才发现可疑。
“呵呵,现在知道我学历史的厉害了吧?”泽人笑起来,“我虽然只去过你家,但根据你给我讲的朱雀的方位,再找到东京的中心位置,等距离对应到南边,自然就算得出朱雀府的大致位置了。不过,我们还是找了1天多才找到。”
“辛苦你了。”花样发现泽人原本俊朗干净的脸上连胡茬子都长出来了。
“他才是呢,把东京的仙道府都拜访的差不多了。”
“什么?”花样想起来,仙道是妈妈的姓氏,朱雀府倒是姓葛冈的。她微微叹了口气,突然道:“那朱雀府上的人见到流川了?”
“啊,还是一个铁塔一样的男人带我们来这里的,是叫鱼住什么的吧。”泽人搔搔脑袋,猛然记起什么事,急忙道:“对了,那个男人似乎说过,朱雀府的祭师大人说,既然白虎大人也来了,看来时候的确要到了什么的。”
“流川什么反映?”花样一惊,仙道一直担心流川卷进来,看来终归是难以避免。
“他一心想着你哥哥的事,似乎根本就没注意这些。”泽人也跟着紧张起来,继而说:“你姑姑是不是叫什么曲枝大人?连她也看见流川了,但她没什么反映的样子。”
花样低头沉思起来。说起来,对于流川家的事,玄武府上确实没人提起过,她也是从哥哥那里听来的,好象只有朱雀府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那边的情况。照那个田冈祭师的话来理解的话,难道是要等四位神将都出现了,那个所谓的世纪末异动就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么?但哥哥明明已经受到攻击了呀!这可能只是警告,但为什么要警告哥哥?而且现在的流川,根本连什么都还不知道……完全是一团乱麻,大家要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她正胡乱想着,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原来是泽人靠过来,睡着了。看来他是真的累了,花样微微叹息,忍不住想,这个世界变成怎样她并不在乎,只要她所要保护的人能够幸福,她并不想奢求更多。
总会,有人幸福。

在流川的记忆中,仙道的手指修长,皮肤平滑得像一首赞美诗,他的手掌总是干燥而温暖,触摸的时候,像神在布施恩典。可是,它们现在是那么粗糙,指甲的边缘磨损得厉害,各种各样的伤痕错落,像被鞭挞过的爱斯美拉达。这么年轻、却如此伤痛。
他半跪在床前,脸贴着仙道的手掌,安静地看他睡眠。他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勾画着他的面部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他想起自己以前从未好好亲吻过它们,那样的自己多么愚蠢。流川并不知道仙道承受了什么,他只知道,当他承受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并不在他身边。
其实,在见到仙道的第一眼,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为他相思两年,也忘记了自己曾经为他疼痛了两年,他只记得自己把他弄丢了两年,居然,两年。而自己却到现在才来找他,在他受了这么大伤害之后,自己却来看他如何痛苦。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像一条河,承载着那些他无法用声音表述的情怀,承载着,他所有的不安和忧愁。
“流川,是你么?”仙道微微转醒,半梦半醒之间的声音透着疲惫。
流川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几乎没有动弹,他以为这声微弱的呼唤是自己的幻听,只是用脸颊轻轻摩擦着仙道的手掌,来排解现实和幻觉带给他的双重压力。
“流川,让我看看你。”这一次,仙道几乎是在哀求他,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地呼吸。
流川猛地直起脊背,仙道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等着迎接他,那里面的光芒终于无法收敛,流泻成一片晶莹。
他们彼此深深地望着,一时间都无法开口说话。时光仿佛凝固了一般,让阳光的影子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虚无的堡垒,使得他们拼命想靠近,却又不敢移动半分,生怕这梦幻般的画面碎裂成一地金光。
终于,还是仙道笑起来,伸出右手,轻轻抚上了流川的脸。
“对不起。”他说,“让你担心了。”
“白痴。”流川的心脏被揪起来,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过来,流川,让我抱抱你。”仙道举起双臂,却不由得迟疑一下:“我可以吗?只是抱一抱。”
流川愣在那里,仿佛窒息一般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可以想象所有,但他却又无法想象这所有,仙道,他的仙道,居然向他企求一个拥抱。
看着流川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仙道眼中闪过几许失落和无奈,悬在空中的手笨拙地收回到胸前。他很快拼凑起一个笑容,自我解嘲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你。一直,停不下来。”他看着他,心中疼痛蔓延。
“一年(3)班,流川枫,要比一场么?”流川的心瑟缩成一团,脑海里交错地闪现着过去的光影片段,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曾经改变过命运的话。
仙道呆住。4年前的春天,樱花刚刚开满神奈川的山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这个像樱花绽开一样忽然出现的学弟,带着篮球在海边找到他。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他只是说:一年(3)班,流川枫,要比一场么?海风吹过来,他长长的刘海拂开,黑玉一样的眼睛光华璀璨。那时候的仙道,是神奈川号称天才球员的明星高中生,对于各种各样的搭讪和挑衅都见惯不惊。但是,他对第一次见面的他说:好的。
好的。于是他们的生命开始相交,融合,成长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啊。仙道想,原来是你一直在追逐着我呀,流川。原来,是我把你,弄丢了。
“好的。”仙道说,眼睛笑起来。他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你是为了他才决定要去面对所谓命运的话,那么,就请相信他,正是你所要坚持的一切。
“仙道。”流川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他。他终于明白,他们都为对方在深深地谴责自己,但这样的自我惩罚到底又和相互指责有什么区别?他不要!流川枫和仙道彰不应该是这样的傻瓜。他要他爱他,他要他说那些曾经让他肉麻到恶心的废话,他要他坏心眼地拿他寻开心,他要他毛手毛脚地强迫他呆在他的怀抱。他要他,像从前那样,爱他。
是的,流川,我要给你,全部,你想要的,全部。仙道疯狂地回应流川的索求,因为听到了他的心而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紧到断掉的肋骨狠狠地痛。但是这痛,却原本就是爱的感觉吧,这种证明彼此深爱着的疼痛,就是幸福最后的样子吧。
“仙道,”流川微微有点喘不过气,蕴染了潮红的白皙脸庞露出孩子一样纯真的表情,“你错了。”
“是的,我错了。”仙道看着他,满眼都是疼惜。是我以为独自承担人生就是对你的保护,却忘了我们早已没有可以分割的命运。
“我也错了。”是我傻到中了世俗的圈套,竟以为自己是悲剧故事的男主角。流川亲了亲仙道的眼睛,他的眼睛让他心疼。
“是的,你也错了。”仙道抚摩着流川柔软而浓密地黑发,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它们绸缎般的光滑。“我们都是傻瓜嘛。”他笑起来,一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处,龇牙咧嘴地做出一个怪相。
看到他这样,流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由得牵起了嘴角。
“真好。流川,我们还在一起,这真好。”仙道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微笑,探起身子吻了过去。

“你可以出来一下么。我有话对你说。”花样和泽人刚刚买了早点回来,流川给他们开门的时候这样说,声音虽然冷淡,但却很认真。
花样愣了一下,只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把买来的东西放好。仙道睡着了,还冒着热气的海鲜粥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我在吸烟区那边等你。”流川打开门,又转身过来说:“他不喜欢吃太多盐,下次买菠萝粥吧。”
门悄无声息地合上,花样的动作僵在那里。她看着仙道略略带笑的睡颜,不由自主地觉得乏力。她是那么希望把他庇护进一个没有伤害和疼痛的世界里,但是,就像她无法挽回父母一样,她知道能主宰仙道生命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我出去一下。”她回头对泽人说。
“恩!”泽人点点头。
“虽然我哥的确长得很帅,但是你不准因为嫉妒他所以不按时叫醒他吃药喝粥做检查,听到没有?”她见泽人盯着仙道的脸,露出一副小男生的花痴表情,实在像极了那个彦一。
“呵呵。”泽人傻笑起来,摆了摆手,“去吧,好好跟人家说话,别发脾气。”
花样不再理他,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流川坐在长椅上,偏了头从身后的窗户往外望去,外面是钢精水泥的东京森林,一面面玻璃墙体反射着太阳华丽的光芒。
“仙道的事,麻烦你了。”流川说。
“这话我说才对,毕竟我才是他的家人。”花样往墙上一靠,并不看着流川。
“哼。”流川也并没有从窗外收回目光,他淡淡地说:“他么,才不需要什么家人,他只要我就够了。他是我的。”
“嘻嘻。”花样笑起来。
流川回过头,看她。
“对不起,碰到好笑的事情,我一向都会发笑。”花样上前一步,转过身面对着流川,眼中射出凌厉地光芒。“你不用来跟我宣告这个,流川枫。我从来没有打算要把哥哥具为己有,我和他这样的人是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了解的存在,我只要他活着而已。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较量。”花样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她和哥哥已经被命运胁迫着直面生死,而这个人却来跟她争什么儿女情长。
流川站起来,走近几步,冰冷的眼底像燃起了火焰:“所以我才要问你,到底是谁把他伤成这样。”
“我想他是不是这样说的:仙道彰,国立秋冈大学国术系二年级,因为和街头混混械斗,所以被打伤?”花样带着戏谑地表情看流川,她想,为什么同样是神将的继承人,他就能这么一无所知地过他的平凡生活,而哥哥却要回到这万劫不复地漩涡?”
流川不说话,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他在爆发的边缘隐忍,他知道自己了解得太少,但他从没觉得像此刻这样屈辱。他不知道自己的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就这样眼看着仙道偏离了自己的轨道,等到他去追逐的时候,却被告知:你们的赛场不同。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这样面对面地说话,也不知道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再要做什么事。也许他应该回到仙道身边去,等他再次醒来,等他对他说:流川,你只需要在一边静静爱我,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可恶!可恶!仙道彰他,永远也不要想把自己抛下。既然你已经被找回来,就再也别想把我抛下。流川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那里传来的愤怒是那么真切地传达到大脑皮层,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体内的火焰在燃烧。
“呼……”花样忽然觉得很泄气。拿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出气有什么意义,看他这么愤怒又有什么意义。“你不用责怪谁,你现在不知道的事情,并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即使是仙道,也没有这个资格。”花样放低了声音,疲惫地说:“不过,现在看来,你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了。可惜,我真的不能说恭喜。”她想,也许这世上,并没有谁的人生值得说恭喜。
“谢谢。”流川说。他并不明白花样指的是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凭常识去判断。而花样说那话的神情,更让他坚信,仙道之所以会不告而别,会两年杳无音讯,会隐瞒真相至今,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继续安静的生活。但是,他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仙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他的世界,他不要。
“嘁。”花样转身,说,“你似乎没必要对我说谢谢。”
“我原来也这么打算。”流川放开了手掌,疼痛并未消减,但心情却渐渐明朗起来。
花样笑一声,似乎在意料之中。
“还有,”流川想了一下,说:“那次的事,并不是那样。”也许这话应该跟仙道本人讲,但那家伙一定会笑话他吧。
“拜你所赐,这个我已经想通了,这种事,还是对仙道本人比较有意义。”花样说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流川转回去望着窗外的东京,风吹过来,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世界,19年来第一次这么清晰而接近,近到他只用皮肤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想,未来和他差点永远失去仙道比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他们现在在一起,那么对于过去和将来,知道和不知道,并没有什么所谓。既然,他们终于,又在一起。脸上有些凉,流川抬手抹干净,迎着风,笑起来。

守望使者·END·


本贴由Tenka于2004年3月12日14:15:53在〖魔罗波旬〗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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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东京恋战(三)】是Tenka在2004年3月11日15:28:46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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