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ness(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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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罗神父坐了下来,侍者马上过来,罗神父叫了一杯咖啡,侍者很快端了咖啡过来,罗神父加了牛奶,搅拌几下,端起来尝了一口,满意地放下了。待一切尘埃落定,罗神父抬起头来,我们又不可避免地对上了目光,他微笑,我也笑了笑,任由沉默降临,没做任何努力找出一个社交话题来。我们俩就这样微笑地互视了良久,然后罗神父忽然笑出声来,“气氛好像有点越来越尴尬的样子。”
我假装很惊讶,“你也发现了?”

罗神父止住了笑,说,“既然是我自己凑过来的,我想我比较有责任开始我们的谈话。”

我默认。

罗神父说,“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吃惊,我仔细地打量着罗神父,他的表情非常诚恳,但是在法院他骗我的时候看上去也同样诚恳,我提醒自己,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生平仅见的好演员。

罗神父继续,“我知道你大概不会相信我,不过这句话我仍然应该说出来,对不起,仙道律师,我利用了你。”

我反射性地皱了一下眉毛,我受伤的自尊心还没有痊愈,有点敏感。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倒比较喜欢他的用词这么直接,没有任何粉饰。

罗神父直视我的眼睛,“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解释我的行为,请相信,我内心所感到的羞愧和痛苦远超过这世俗的任何指责和惩罚。”

他是那么的真挚严肃,我实在忍不住要嘲讽他一下,“神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要向谁忏悔呢?自己吗?那倒是很方便。”

罗神父清楚地理解了我的讽刺,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没有向任何人忏悔,没有向我自己,没有向天父。”

他看见我困惑的表情,说,“我没有忏悔是因为虽然我知道自己所做的是错的,但如果给我机会重来一次,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这样的心是不够资格祈求天父原谅的。”

我望进罗神父的眼睛,开始明白罗神父所要表达的了,“你是说……”

罗神父很苦涩地笑,“我想我的罪是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最终下地狱了。”

我沉默了,天主教的教义十分严格,姑且不论做伪证,罗神父身为已完全献身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即使是普通的男女爱情也是禁忌,更何况是教义绝对不允许的同性恋,罗神父现在可以说是罪孽深重了,想不到他爱朱里安尼至此,肯为他这样牺牲。联想至我和流川也必须将感情保密的痛苦,我对罗神父的观感全改,大有同病相怜的意思,所以冒昧进言,“既然你的身份是最大障碍,为什么不放弃神职呢?”

话一说完,我心里也不免觉得嘲讽,总是说别人容易,自己做难。我和流川又有什么比人家更难割舍的东西呢?还不是一样作茧自缚,不能自拔。

罗神父显然对我的建议吃了一惊,不知该如何解释,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你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对不对?”

我一听他这口气,便知我刚才的建议是大大的自曝其短了,于是老实地和罗神父说,“对不起,我一向对宗教有些成见,能躲就躲,所以相应地也极端无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你见谅。”

罗神父很宽容地微笑,略过不提,“对天主教徒来说,对上帝的信仰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理,无论我身在教堂之内还是之外,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我对天父的爱并没有因为我对朱里安尼的爱而有丝毫削弱。事实上,我从小在修道院里长大,教堂是我唯一知道的世界,处在离天父最近的地方我很安宁喜乐。”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罗神父的问题是个死结,无解。他是真正信仰上帝,也是真正深爱朱里安尼,两个还都绝不放弃,那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一生都夹在中间受煎熬了。我不能说我完全同意罗神父对自己生活的选择,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我很佩服他,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处境和挣扎。我没有试图说一些陈腔滥调来安慰罗神父,廉价的同情往往是对被同情对象的侮辱。

罗神父沉默良久后,看见我也表情凝重,不由微笑,“嗨,不用替我难过。实际上,除了这一点小小的困难以外,我敢说我比大多数人都更满意自己的生活。”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罗神父,他今天没有穿那身庄严死板的黑衣白领结,而是很随意的细条纹衬衫和牛仔裤配一件中长风衣,我头一次注意到罗神父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罗神父注意到我在打量他,略有点困窘地换了换姿势,解释道,“有时在街上散步或者去喝杯酒时,我比较喜欢穿世俗的衣服,你知道,人们在教堂外看到一个神父时,总是感觉怪怪的。”

我理解地笑,真的,神父似乎应该永远很严肃地在干什么很正经神圣的事情,如果人们看到一个神父在街上无目的的闲逛或者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大概会感觉不舒服吧。我发觉自己开始喜欢罗神父,在他说他也喜欢去喝一杯之后,我说,“我知道一个喝酒的好地方,老板是我的朋友,也许有空我们可以去那喝一杯。”

罗神父很高兴的样子,“一言为定。”

由此开始,我们的谈话开始变得非常轻松,罗神父是一个讲故事高手,他给我讲了他在修道院的故事以及他在来本城之前的经历,说到有趣处,我们俩相对大笑,引的旁人侧目。

待我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罗神父看着我说,“好了,我们已经听够了我的故事,来谈谈你吧。”

我摇摇头,“恐怕我的生活非常之枯燥,根本不能和你的经历相比。”

罗神父老友一样地拍我的肩膀,“仙道,这不公平,你已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和过去三十年的每一件事情。来吧,任何事,由我来决定是不是有趣。”

我喝了口咖啡,打算挑一件有趣的事情来分享,突然我有一种冲动想和他谈论流川的事,还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他是个神父,善于倾听别人的烦恼、困惑并提供忠告,更不用说对复杂的同性相恋关系他还有亲身的经历。

我一边想着措辞一边慢慢地说,“其实在你来之前,我正好在想一些事情,也许你可以给我一些客观的意见。”

罗神父笑得很狡猾,“是关于感情方面的,对不对。”

我叹气,“神父,你确定你没选错职业?你应该去做心理医生。”

罗神父兴致勃勃地催我,“不要转开话题。”

看着罗神父很八卦的样子,我开始怀疑也许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有一个恋人,”我看了罗神父一眼,“他是男的。”

罗神父只是挑了挑眉,没做任何评论。

“他的工作性质不太适合他公开自己的性向,所以我们一直都将我们的关系保密,但是……”

“但是现在你想公开你们的关系?”罗神父猜测。

“是。”

“那你的恋人他怎么说?”

我叹气,“问题就在这里,我还没有和他谈过。公开的话可能会对他的事业有很大的伤害,我觉得要他做这种牺牲太自私了。”

“他的工作对他很重要吗?”罗神父问。

“重要?那简直是他的生命。”

罗神父沉思了一会,问,“你爱他吗?”

我很惊讶于他的问题,“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罗神父安抚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他到什么程度。如果可能的话,你愿意和他共度一生吗?”

我想了想,如果我一定要和一个人共度一生的话,那个人最好是流川,所以我点点头。

罗神父微笑点头,“我理解了。你很爱他,所以处处为他着想,不愿意让他为难,很高尚。”

“就这样?”我难以置信地低喊,我需要的是建议,而不是什么空洞无用的赞扬。

罗神父示意我耐心,“我只是总结一下你是从什么角度看这件事的。”

“角度?这是事实。”

罗神父露出很睿智的笑容,“世界上除了天父以外没有绝对的事实,我们以为的事实仍然是我们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实际上,人的眼睛能够看多远,多真呢?”

我在罗神父大发议论前制止他,“神父,我很有兴趣和你讨论哲学问题。但现在,可不可以让我们集中精力在具体问题上。”

罗神父微笑,“看任何事情都有很多角度,比如说对你的问题,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你很爱你的恋人,想要公开你们的关系。但是公开关系可能损害你的恋人的事业。如果事业对他非常重要的话,那么他就是为了你们的爱情而做出巨大的牺牲,你不愿意让他做牺牲是因为你害怕你负担不起他这么大的牺牲。怎么做才能完全补偿他呢?你们的关系将不会象现在一样平等,因为你觉得欠他很多,有责任让他幸福、更幸福,同时你也失去了相当的自由,在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以后,你总不能再象以前一样可以随时放弃这段恋情。”

我说不出辩解的话,我一向喜欢轻松自由的关系,不喜欢对方太认真、太努力地经营我们的关系,不就是因为付出太多的关系让人太沉重吗?

罗神父耸耸肩结束了他的分析,“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也许并不适合你的情况。”

我啼笑皆非,太不负责任了,把别人的思绪搅的一团乱,又推得一干二净,真怀疑他是不是神父。

罗神父欣赏了一阵我烦恼的表情,真挚起来,和我说,“你是个聪明有智慧的人,我相信只要你明确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就知道该如何做。所以想清楚,那个人究竟对你有多重要,你愿意承诺到什么程度。”

和罗神父挥手告别后,我架车回自己的住处,一路想着罗神父刚才和我说的话。虽然我并 没有完全信服罗神父,但隐隐约约知道他大概是对的,至少我确实一直回避了和流川坦诚地谈论我的顾虑,没有给流川机会表达他的想法,只是一古脑地生流川的气,也许我潜意识里在制造冷战的机会好和流川隔开距离。我脑子里各种想法乱飞,不知不觉我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房子了。除了车库前的一盏路灯,整个房子都黑漆漆的,没有人在里面等我回家。我想起最后看到的流川受伤的表情,突然想见他,好想立刻见到他。

看了看车子的前面和后视镜,没车,我猛地踩下刹车,将方向盘打左到头,车子在路上来了一个漂亮的U型拐弯,飞速驶向流川的公寓。

将车停在流川楼下的停车场,我用跑地冲进了流川住的大楼,电梯是那么的慢,感觉象过了十几分钟才到了流川的楼层,我冲出电梯疾步走过长长的走廊,流川住在走廊的尽头。我站在门外,在敲门前又犹豫起来,如果流川气坏了现在不想见我怎么办?如果他一见我就暴揍我一顿怎么办?我迟疑了十几秒钟,伸手去转门的把手,如果我够幸运,也许流川会忘记了锁门。门出乎我意料地轻轻开了,我决定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没准流川根本没生我的气,只当我是出去散了一个小步。

我本能地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家里居然一片黑暗,我的眼睛骤然不能适应,有点刺痛。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再挣开,流川没有开灯,不过电视开着,荧屏的反光让我大致可以看清流川正半躺半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我环视了一下房间,没有什么破坏,好现象,说明流川没有暴怒。我再看了一下电视屏幕,正在演一个肥皂剧,好现象,说明流川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我心放下了一大半,轻轻咳嗽一声,这样万一流川还醒着,他就知道我回来了。

流川还醒着。虽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面,他也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表示他听到了我发出的声音,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氛变了,突然他全身都僵硬起来,由原来的静止变成了一动不动,我敢打赌现在他全身的感觉细胞都张开了雷达在探测我的一举一动。

我没有去开灯,直觉告诉我不应轻举妄动破坏现在还算和平的气氛,我也不想直接冲到流川面前,于是有点刻意拖延时间的,我慢悠悠地把外套脱下来挂起来,瞟了一眼流川,他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我坏心眼地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再走回客厅,流川感觉到我的接近,绷得更紧了,我疑心他绷得再紧一点就要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不敢再玩,我尽量自然地接近了流川,走到他的面前。

流川看着我,但他又不在看着我,因为他的眼睛仍然保持平视,拒绝和我的视线接触。我迈前一步,在流川面前蹲了下来,正好平视流川的眼睛,但流川的眼睛立刻垂了下来,仍然不肯看我。因为我自己挡住了电视机的反光,所以流川的面孔完全罩在了我的阴影之中,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猜测他好像还气的不轻。

我轻轻开口,“流川,很抱歉之前和你乱发脾气,其实是有一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可是我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

流川仍然不动,不说话。

我只好继续唱独角戏,“最近分开的这三个月里,我冷静地想了很多,觉得是该对我们的关系做一个比较巨大的改变的时候了。”

流川全身震动了一下,他低着头,说,“你已经全想好了是吗?”

他的声音有点涩,不过还算平静,我松了一口气,大点其头,“是啊。是啊。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到达了一种僵持状态?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唯一的变化就是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和平的时间越来越少,你大概也和我一样早就烦透了。”

流川无言。

我握住流川的手,“我知道我的这个提议对你比较不公平,你可能也会觉得我比较自私地要你牺牲多一点,但是相信我,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流川轻笑了一下,笑声里却无限苦涩,“你不用说了,我都同意。”

我当下愣住,流川是绝顶聪明没错,但也不会聪明到连我心里想什么也了如指掌的程度吧,我很疑惑地问,“你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你难道一点意见也没有吗?”

流川耸耸肩,“反正你已经做了决定了,我有没有意见有区别吗?”

说着这样的话,流川的腔调却平静的太过于无动于衷,我开始觉得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好像根本没有传达给流川,终于对看不见流川的表情不耐烦起来,我一支手去抬流川的下巴,“流川,你看着我说话。”

流川拒绝抬头,我加大了力量,他也更强硬地把头往下低。我们俩僵持了一会,我的手都开始疼了。我不敢再使劲,怕伤到流川,改用两只手捧住流川的脸颊,流川下意识想闪没闪开,我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流川的脸颊,触手一片湿意。我惊的大脑空白了一下,流川在哭,或者刚哭过。我第一个念头是……,说实话我一点想法也没有,上次流川流泪的时候,微软公司还没推出视窗95呢。我惊惶地去低头看流川的眼睛,“宝贝儿,怎么了,宝贝儿?”

流川躲着不让我看,最后逼急了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脖颈,将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认识到无论如何流川也不会让我看到他在哭,只好放弃了让他转过来的念头,尽可能地温柔地将双手环上了流川的背,轻声问,“究竟怎么了?”

电视里的剧中人正在激昂地说着台词,所以我没有听到流川的眼泪落在我肩膀上的声音,但是他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和微颤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同时又心疼的要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流川紧紧地拥在怀里,不断地轻吻流川的头发,在他耳边反复呢喃,“宝贝儿,没事,没事。”

流川在我的“宝贝”声中僵硬的静止了很长时间,然后推开了我,这次他直直地看着我,居然微笑了一下,“和人分手的时候也这么温柔体贴?真象是你的风格。”

“……”
即使是我这么反应敏捷能言善辩的人也有目瞪口呆的时候。

流川只是看着我,然后倾身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再见,仙道。”

我和他就这么站在那,面对面,相隔不足10公分,沉默凝视良久。然后我越过流川将流川身后的落地台灯打了开来,说,“OK,你刚刚表现出来的分手时的风度和姿势都非常漂亮,让人印象深刻。不过我有一个小问题没搞明白,让我们把刚才的镜头重新再过一遍。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我的意思是要分手的结论的?”

流川神情黯然,“你不是要对我们的关系做一个巨大的改变吗?”

流川的自以为是实在让我无力,我看看流川的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不过脸上的泪倒是擦干了,可能是刚才趴在我肩膀上的时候偷偷擦掉的,我在心底里叹气,明明不愿意分手,结果嘴还那么硬,真是死要面子。我垮下肩膀,“谁要和你分手啊?我想和你说的是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流川呆住了,眨眨眼,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我将我所有的考虑和决定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和流川详细说了一遍,什么也没有隐瞒。最后说,“公开我们的关系当然对你的事业伤害会比较大一点,所以我才为难了那么久,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流川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专心地听着,只是眉毛越皱越紧,等到我说完了,他问,“你最近乱发神经就是因为在想这些?”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点头,我是在想这些没错,可也不想承认自己有什么乱发神经。

在我犹豫着点头的时候,流川非常不满地爆发了,“公开关系就公开关系,早跟我说一下就好嘛。”

我有点发呆地问,“你不反对?”

流川觉得我很不可理喻的样子,“谁会喜欢躲躲藏藏地生活?我早就想公开了。”

我惊讶地站在那,回想起我为难自己也为难流川的这些日子,我那些深思熟虑、运筹帷幄,展望未来,回顾过去,结果证明全是我自己瞎操心?如果不是吐血太伤身,我现在就吐给流川看。“那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也非常委屈。

流川很无辜地说,“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一开始就是你要保密,你说公开会给我们的关系施加不必要的压力,你说你不喜欢向别人解释自己的私生活。”

我哑口无言,这些话我好像真的说过。

流川更得理不饶人,“你还说,即使是情人之间也应该保持一定距离,还说我们这种安排正好完美。”

我只好叹气,“你也不用把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记得那么牢。”

流川出乎我意料地突然有点脸红,欲盖弥彰的开始转移话题,“反正都是你的错。有话不说,自己在那七想八想?”

“我七想八想?是谁无端想象成我要分手的?”我反击。

流川涨红了脸,再一句话也不肯说了。我的心情大好,微笑起来。回想起来,我反常的坚持和他冷战长达三个月,这段时间里他一定很不安吧;今天下午和他吵架时,我又说了一些什么‘烦透了’之类的话,也难怪他会误会了。

我靠近流川,直到我们几乎完全贴在一起,然后在流川耳边低语,“有些话你是不是也应该多说一点?比如,‘我爱你’什么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其实很爱很爱我呢?”

流川的手环了上来,,“这种话你整天挂在嘴上,还不是让人不能全信。”

我将头靠在流川肩膀上,“所以才要每天说,随时说。这样即使打上几个折扣,也还是有很多呀。”

流川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楚,估计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识相地没有追问。我靠在流川怀里,第无数次觉得要一个男人做恋人还是值得的,女人哪有这样高这样强壮让我靠的这么舒服。

我正陶醉,突然发现流川的一只手已经伸进我的衬衫,在我的背上有意无意地四处游走。他最后停留在我的腰线上下,居心很叵测。我往前靠了靠,果然,有人已经有反应了。我在流川试图拉开我的皮带的时候制止了他,“干什么?”

“你觉得呢?”流川推开我的手,灵活地解开我的皮带,顺便拉下了拉链。

我放松了身体,一边专心感受流川的抚摸,一边说,“今天不行。”

流川的回答是在我的臀部上结结实实地拧了一下。我吃疼叫了出来,“喂,很疼的。”流川揉着刚才拧我的地方,低声问我,“现在呢?”

我满意地叹气,"好多了。”流川的动作立刻色情起来,轻轻捏我,让我有点疼又有点痒,而且拉住我往他身上贴过去。

我硬下心肠稍微推开了一点他,加重语气,“今天不行。”

”为什么?”流川不满地挑高了眉毛。

“昨天做得太厉害了,今天没力了。”我又不是做爱机器。

“我做。”流川兵来将挡,接着向我伸出魔掌。

既然这样,我倒也不是太反对了,只是难得流川这么勤快,当然要有风使尽帆。我坚决地推开流川,“你要做也不是不可以……”

流川很上道,没有一味粗鲁求爱,而摆出很专业的协商态度,“你想怎么样?”

我说,“我要全套服务。”

流川扬扬眉,“昨天那种全套?”

我摇摇头,“不, 是你上次生日那种全套。”说起那个全套服务,是我给流川30岁生日的特别礼物,仿佛一套正式法国大餐,开胃点几道,大菜几道,饭后甜点几道,非常详细周密,只能说被服务的那一方实在是太幸福了。

流川立刻皱起眉来,很犹豫。我知道原因,有几项是流川平时非常不喜欢做,总要我软硬兼施使尽法宝他才肯勉强做一两下。真不公平,明明我对他做的时候他自己那么爽。

我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遐“要么全套,要么算了。”

流川的眼睛在我身上逡巡,仿佛在估量值不值得。这小子,难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吗?

我很诱惑地解开了衬衫的上两个扣子,流川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我又慢慢解开了最下面的两个扣子,所以现在只有中间的那个扣子还扣着,我将裤子往下面拉了拉,露出我的腹部和腰线,然后将双手插在了裤子后面的兜子里,向他微笑,“想好了吗?同意的话,这个身体可就任你摆布喔。”

流川的眼光上上下下逗留了片刻后,说,“还是算了。”

我跌倒,算你狠。

第九章

我和流川关于上床内容的谈判彻底破裂后,流川坚持不让我在他那过夜,虽然他的理由很堂皇,什么明天有早会了,要早点休息了什么的,但我还是疑心他是报复我不让他随便乱做。当然我很明智地没有当面向他指出,以免流川恼羞成怒,而且考虑到明天早上没有干净的衣服可换,所以我老老实实地离开了流川的公寓,回家的路上把流川给我打包的那一垃圾袋衣服送到干洗店。因为我的衣服被折磨成那样皱巴巴的一大团,我从干洗店老板那里很得了几个意义暧昧的眼神。最后老板递过来账单,虽然我已有心理准备,但数目之惊人还是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我小心翼翼地微笑问道,“我一向在这里洗,以前都有25%优惠的……”

老板随便柃起我一件衬衫,那衬衫不但皱如抹布,而且还有被踩过的痕迹,意思不言而明。我看看账单上不但没优惠而且还额外加的50%,再看看了衬衫,只得认命的掏出信用卡付账。我虽然赚钱不少,但现在的生活这样的昂贵,我又打算四十岁就退休,怎么经得起流川这样浪费我的血汗钱,我慎重考虑要把账单寄给流川,他至少应该付一大部分的费用。

回到家里,我草草地洗了澡,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坐在客厅里喝。察看了一下电话留言,没什么重要的,只有Jenny打来问我今天会不会去上班,然后第一千次抱怨我应该随身携带手机。我看一下表,很显然现在打电话过去说我今天不会去上班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动手删掉所有的留言,我拿起电话打给流川。

“流川枫。”

“Hi。是我。”我懒洋洋地和流川打招呼。

“什么事?”流川还是那么没有废话。

“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以免你担心。”

流川沉默,表示没什么可说的。

“我现在在喝啤酒,你在干什么?”我很习惯地自动开始聊天。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睡觉了。”流川拒绝闲话家常。

“喂,不要这么没情趣好不好?”我在沙发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声音转向诱惑,“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猜猜我现在穿着什么衣服?猜对一件我脱一件。”

流川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我说,“给你一个提示,我刚洗完澡。”

流川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从电话里传过来,“给你三秒钟,没有值得一说的事我就挂了。”

我扫兴地收起诱惑的声调,“明天我们午饭时在哪见面,好弄完你的那些资料?”

流川停了一会,说,“中午12:30,我办公室。”

我应了一声,“OK。我顺便给你带午饭过去,你想吃什么?”

流川说,“随便,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我正要挂上电话,流川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在电话里说,“我猜你现在穿着那件蓝色的睡衣。”

我看了看身上的条纹睡衣,得意道,“错。不过很接近了,继续猜。”

流川轻轻说,“那你猜我现在穿什么衣服?”接着我听到电话那边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再清晰不过的流川脱衣服的画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听到那边声音停止后,流川说,“猜出来了吗?我现在什么也没穿。晚安。”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半天才回神,终于大笑了出来,小心眼的家伙,那么爱记仇。

放下电话,喝干了啤酒,我带着流川留给我的暧昧宵想上床睡觉,睡着前突然想起来我最后也没和流川商量好究竟怎么公开我们的关系。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等流川这一段忙过去再说吧。我其实也不指望流川会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反正他肯定会先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然后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神采奕奕地去办公室履行做老板的职责——威慑雇员。Jenny只看了我一眼,就做出结论,“和流川和好了?”Jenny是我办公室里唯一知道我和流川关系的人,她是我的合伙人、老朋友、秘书,我的私生活对她来说是一本打开的书,一目了然。

我朝Jenny眨眨眼,“那么明显?”

Jenny朝大厅里扬扬下巴,“今天早上你四处乱放的电已经极大的影响了我们的秘书小姐们的办公效率,我建议你立刻坐到你的办公室里。”

我摊开手,“我的本意只是想感谢她们对本公司做出的巨大贡献。”

Jenny打开了她的记事本,“既然你状态不错,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我赶忙上前合住她的记事本,“今天不行,我有事。”为增强说服力,我举起自己的公文包,“我需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Jenny继续怀疑地看着我,在她有魄力的注视下,我只能说实话,“替流川查的。”

Jenny让出了出门的必经之路,不抱希望地叮嘱,“明天一定要来上班。”

我举起右手宣誓,“以人格担保。”

“……你有这种东西吗?”

“……”

*************************

耗费了一个上午在图书馆,总算把流川的资料弄完,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启程前往流川的办公室,顺便带一个pizza过去当中饭。

到了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走廊里都静悄悄的,看来都去吃午饭了。我来到流川的办公室外,习惯地敲了敲门,不待流川答应就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我站着,听到动静随即转过身来。我们两个人一照面,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那人笑了出来,“仙道,好久不见。”我上前与他拥抱,“南烈。”


放开手后,南烈上下打量我,说,“多年不见,你这家伙好像更帅了一点嘛。”我也上下打量南烈,他一如当年的精明干练,不过多了几分锋芒内敛,更有魅力了。我搭着他的肩膀,“彼此彼此。”南烈一只手也拥上了我的背,很回想当年的口气,“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多久以前了?五年?六年?”我转头看过去,南烈正微笑凝望着我。我想了一下纠正道,“六年零七个月。”

南烈眼神微微惊喜,“你还记得?”

我微笑,“怎么可能忘记?整整一个月亡命惊魂之旅。”

南烈朝我挤挤眼睛,“很棒的回忆,是不是?”

南烈的眼睛闪着愉快温暖的光芒,我忍不住地笑容扩大,心里一阵温柔牵动。南烈与我,曾有一段过去。

那是近七年前的事,我和流川正处于我们关系的最低点,究竟为了什么原因俩个人闹僵我已经忘掉了,不外是些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无聊争吵,总之谁也不肯让步,终于有一个人说出,不如分开,两个人都冷静一下,想想还要不要再在一起。当时我和流川在一起刚一年多,感情正处于尴尬期,热恋的激情开始褪色,对方很多难以忍受的缺点也好象一夜之间突然纷纷涌现。怪不得人们把结婚一年叫做纸婚,确实容易撕裂而且当事人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

分开了几个月后,两个人都太年轻气盛,没人肯表示出有要重新来过的意思,我虽然想念流川想念的紧,但同时也坚信自己总可以找到更喜欢的,所以也准备好了要彻底放弃。正在那个时候,我的工作上出了一点问题。我的一个委托人为了减罪,主动和FBI内负责毒品的部门合作,愿意提供一些关于毒品交易的情报。事实证明他的情报非常准确,FBI不仅查获大批的毒品,而且抓到了几个贩毒组织的不大不小的头目。我的委托人自然也成了将他们最终从严从重定罪的关键证人。

贩毒组织可不是吃素的,买了杀手要做掉我的委托人,因为我从始至终代表那个人与FBI交涉联络,贩毒组织大概觉得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我也被列入了他们的黑名单。FBI派了人将我的委托人和我转移到一个保密的地点——一个毫不起眼的酒店的一个套房。,24小时保护我们直到一个月后法庭开始审理这个案子。结果证明贩毒组织神通广大,在FBI内部也有他们的眼线,整个保护计划出了纰漏,我们所谓的绝对保密的地点证明并不那么保密,贩毒组织雇用的杀手用一只火箭炮几乎把整个房间炸平,而我们能够幸免遇难的唯一原因就是当时保护我们的一个FBI探员的格外谨慎,他按照计划用预定的假名字定了那个房间,但实际上他把我们安置在了旁边的那个套房里。那个探员就是南烈。

趁着酒店里一片混乱,南烈带着我们溜出了酒店然后上了一辆偷来的车逃之夭夭。直到第二天当地警察清理的现场发现没有人员伤亡之前的十二个小时内,无论是FBI还是贩毒组织没有人知道我们还活着,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已经驾车开出去了近千公里,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了。南烈确定我们安全后曾和FBI总部联络,保证在开庭前将我们活着带回去,但是小心地没有泻露任何关于我们的行踪和目的地的信息。我们在没有尽头的州际高速公路上奔驰了好几天,直到最后停下来,我和我的委托人才知道原来南烈把我们带回了他出生的地方,蒙大拿州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牧场,牧场已经荒废很久,幸好自己可以供电和饮水,房子也还可以住人。它的好处就是坐落在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里,视野毫无遮挡,如果有人车出现,在50里开外的地方就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实际上我也怀疑任何人能够找到这里,无论是在地图上,还是在路上,没有任何标记显示这里的存在。

南烈去和附近的牧场主买了马匹,出入均骑马,因为最近的加油站兼杂货店也在50公里以外,我们必须节省汽油以备危急时候用。我们三个人在那里过着最简单的生活,白天骑骑马,晚上聚在一起喝啤酒聊天,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除了每天的伙食让人难以下咽以外,那一段时光可以算是我成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除了和流川热恋的一开始。南烈教会了我骑马,带我四处去看风景,老实说,无论你站在哪里,往哪个方向看,风景都是一模一样,可是我还是每次都兴致勃勃地和南烈去了,我知道我大概是有点动心了,而且我知道那吸引不是单方面。

本来我们可以怀抱着这份暧昧相安无事的直到结束,但命运总是不放过任何可以捉弄世人的机会,一天夜里,我们突然被一阵枪声惊醒,又一次的,南烈的谨慎救了我们。虽然我们整理了三间卧室,但我们始终三个人都睡在地下室,显然追上门的杀手以卧室为目标进行了攻击。事后我们了解到是我那个委托人的错,他不顾南烈的警告偷偷带了手机在身上,并且和他的女朋友一直保持联络,贩毒组织从他的女朋友那里搞到了我们住处的大致位置。南烈显示了非凡的身手和勇气,利用对房子的熟悉和两个杀手周旋,最后制服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和贩毒组织联系慌称已经结果了我们,以免他们再派别人来。

我们终于安全了,在这里再躲一个星期就可以踏上归途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才发现南烈受了枪伤,在他的肩膀和大腿上。幸好子弹已经穿了过去,没有伤到什么要害的神经血管,只是撕裂了肌肉。我撕开他的衣服用酒给他消毒,然后一件事激发另一件事,最后我们以上床告终。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们的生活同以往一样的简单,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变化。我的委托人因为内疚主动承担了看管我们两个俘虏的工作,而我和南烈则因为南烈的伤而取消了每天骑马的活动,改成了谈情说爱。两个陷入热恋的人,待在一个某种意义上远离尘世的地方,没有任何别的人别的事情打扰,而且明确地知道这一切结束的时间,我认为那是我一生中最浪漫的一段感情。

一个星期后,我们联络了FBI,他们拍了直升飞机来接我们到了最近的机场,然后我们乘飞机回到了本城。南烈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他因新的任务而上了另一架飞机飞往另一个地方,我们的道别不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个简短的“再见”。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南烈也没有听到任何他的消息。他并没有联络我,也没有留给我任何可共联络的地址或电话,我想我们都从一开始就认识到我们之间只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南烈热爱他四处冒险的生活,不打算为任何人停顿下来,而我刚和流川分手,也没准备立刻开始另一个比较稳定的关系。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促成了我们的开始,也决定了我们的结束。

多年以后的今天,骤然再见南烈,那段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我既是高兴同时也有无穷感慨。很明显南烈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一时间我们只是搭肩揽背地站在那,谁也没说一句话。

半晌我才想起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公务。”南烈转过来问我,“你找流川枫有事?”

我一惊,我怎么忘了这是流川枫的办公室,居然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简直其罪可诛,我连忙松开南烈,“你和他很熟?”

南烈耸耸肩,“今天第一次见,合作一个案子。”

我犹豫要不要警告一下南烈,待会流川在的时候别让他看出我们有过什么关系,但那样一来我势必要告诉他我和流川的关系,正是两难间,只听见流川在门口说,“你们认识?”

不待我开口,南烈已经笑出来,“岂止认识。”


第十章

在南烈这个家伙脱口说出我们“岂止认识”后,我立刻把话截了过来,“我们俩简直是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南烈想了一下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一见如故。”他朝我眨眨眼睛,我略略转头,好让流川看不到我的表情,然后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希望我们以前的默契还在,他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再加发挥。

流川大概觉得我们有点诡异,眼光在我们俩身上瞟了一下,但是他天性里的那种目下无尘的脾气立刻又占了上风,他才懒的多动脑筋,所以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对我们俩刚才自以为有趣的对答的回应,顺便表示和我们俩都打了招呼了。

我悄悄长出了一口气,惊险过关,流川不是喜欢猜疑追问的人,那次我们后来和好的时候我也没有主动交待我和南烈的这一段,所以流川根本不知道南烈的存在。倒也不是我觉得内疚怎么的,不过是我一直相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过去的事情拿到现在的恋人前坦白,立场很尴尬。假如表示以前的恋人无足轻重,是对以前的恋人和自己的侮辱,如果老实描述自己当时的意乱情迷,难免又成了现在恋人心上的一根刺。更何况,我和南烈这一段发生在我和流川的短暂分手期,如果我和流川干脆后来没复合,任何人都会觉得我的行为无可厚非,偏偏我和流川还又和好了,所以那段时间就成了我们的感情暂停期,我的行为算不算外遇,还得取决于流川的个人判断,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流川永远不知道那段过去。

流川绕过我们走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下,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对南烈说,“这是最新的资料,我给你也复印了一份。”

南烈拿起那些资料大略翻了翻,吹一声口哨,“看上去象天书,你确定这不是用外语写的?”

我好奇地在南烈身后瞟了一眼,这不就是流川让我帮他看的资料吗?不过好像内容比我看到的多了很多,看来我看到的是删节版。

流川指指我,“里面纯技术的部分,我让仙道律师帮我研究过,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他。”

南烈立刻合起了资料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太好了,看书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流川看向我,“你弄完剩下的那部分了吗?”

我点点头,流川说,“正好,可以现在给我们俩讲一讲吗?”

我翻开自己带来的资料,尽量简洁易懂地开始解释,“我看到的这部分资料主要是在讨论一种提炼和浓缩方法,看起来是他们发现了一种添加剂,在适当的温度和压力下,使用这种添加剂作为催化剂,可以把药剂以极高的比例浓缩起来,然后施加以高压,可以把浓缩液凝聚成晶体,因为它的纯度非常之高,所以它看上去是几乎透明无色的,很想盐晶体,但是它的密度要大很多倍。至于那个提炼的方法,似乎是要将该药剂从和盐的混合溶液中提取出来,具体的技术细节我想你们也不会感兴趣,让我觉得有点怪异的是既然他们已经把药剂凝聚成了晶体,为什么还要特别研究如何从和盐的混合溶液里提取呢?”

南烈说,“这个很容易理解,如果你知道他们要处理的药剂实际上是RH4。”

“RH4?”我似乎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南烈正要做进一步解释,流川打断了他,“够了,仙道律师没必要知道这些。”

南烈有点意外地看了一下流川,“他不知道这件案子的背景?”

流川面无表情地说,“仙道律师只涉及到纯技术方面的资料,至于其他的情况,为了案子的保密考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在旁边很不服气,不用你们告诉我我也能把1和1放在一起得到2。RH4是吧,不就是海洛因的最新替代品吗?再加上南烈是FBI毒品管理局的人,就是个白痴也知道这个案子是关于什么的了。很明显,一些人研究出如何把RH4凝聚成晶体,因为它非常象盐的晶体,那么就可以把它和盐混合在一起运输,最后可以在销售的地方从盐中提取出来。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办法,想象一下,如何从一大堆盐里找出那几块RH4?反正抽样检查是行不通了。

虽然我知道流川这么做多半是为了我的安全,但他的用词就是让人觉得我好象是个多么不值得信任的人,更何况南烈还在这里,显得我多没面子。

果然南烈转过头来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以我以前的脾气,绝对不能忍受被人这样利用。我只好耸耸肩,半真半假地表示不在意,立刻换来了南烈同情的目光,我有点感动,还是南烈有情有义。

流川把那他那份写满了注解的资料再加上我今天做过的递给南烈,说,“基本上难懂的地方都加了注解,相信你看这一份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看到明天再还给我。”然后他看了一下表,非常明显的送客姿态,“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我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讨论。”

南烈拿着资料很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翻了一下,和我说,“仙道律师,如果你不介意地话,我们一起吃午餐好吗?我相信有些技术问题还是你亲自给我解释一下比较清楚。”

我暗叫不妙,南烈老兄,你也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这么明显的搭讪伎俩,连流川也可以一眼看透。但是我又不想拒绝,南烈是以前真心喜欢过的人,阔别多年重逢,怎么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正为难的时候,流川接过话来,“不巧得很,仙道正好和我约好了一起吃午饭。”说话的时候还瞥了我一眼,很明显不满我不立刻回绝。

人家都说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对这种事特别敏感,仿佛是第六感一样。南烈是何等精明凌厉的人,立刻有所觉似地迅速扫了我们俩一眼,然后很亲切地说,“这样啊,那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好了。”他看了下流川不乐意的神色,又微笑地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不太方便的话,……”

流川的脸拉了下来,南烈的话说到这份上,他当然不能说是不太方便,于是流川指了指我带来的匹萨饼,“无所谓方便不方便,不过匹萨只够俩人份的。”

南烈很随和地拿起了电话,“没关系,我再叫一点东西好了,你们还想要点什么,算我的。”然后他问我,“仙道,中国炒饭还是日本炒饭?”

流川唰地看向我,我硬着头皮说,“不用了,多谢。” 南烈点头,“日本炒饭。”然后噼哩啪啦地开始在电话里叫东西,最后还体贴地给我叫了一瓶姜汁可乐——我午饭时最偏爱的含酒精饮料。

我已经可以确定南烈不是在故意捣乱就是在试探流川,他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表现出我们俩曾经非常熟的机会。这顿午饭我实在吃的食不知味,在南烈富含意味的注视和流川冰冷的目光下我努力保持风度和笑容,非常辛苦。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南烈终于要和流川握手告辞,流川送南烈到办公室的门口。还不等我有机会擦擦冷汗,南烈探头越过流川同我说,“仙道律师,你要走吗?我送你。”

我发誓一有机会和南烈单独相处我绝对要他吃我一拳,这样害我。我微笑,“我自己开车来的。”

南烈笑得比我还开心,“那我搭你的车好了。”

我几乎是绝望地叹了口气,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他,这时南烈对我说,“我想游览一下贵市,有兴趣做我的导游吗?”

我的心一动,当年和南烈在牧场的时候,我和他约定如果他有机会再到本市来,我一定尽地主之谊陪他逛遍所有好玩的地方。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说不得只好让流川生气了,顶多我事后再多陪两句好话。在门口流川挡住了我,南烈饶有兴味地挑高了眉看着流川。

流川说,“有一句话要先说清楚,仙道是我的。”

南烈忍住笑问我,“你是他的?”

我的面子彻底扫了地,,但是我仍然不能不在流川无形的压力下老老实实地承认说,“确实是流川的没错。”

南烈那小子做作地顿足道,“我就知道我回来晚了。”说完这么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他甩甩手走人了,留下我独自面对流川。

我尴尬地朝流川笑“我可以解释……”

流川板着脸背过身去,“我不想听。”然后自行坐到了办公桌后面开始看文件,无论我如何甜言蜜语就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最后放弃地在流川对面坐了下来,感觉连我的头发也已经耷拉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一边和流川说,“南烈和我真的没什么,我们俩早就撇的一干二净了,他今天只是在故意捉弄我。”

流川这才抬起头来说,“我知道。”

我惊讶地看过去,流川说,“我第一次见南烈的时候,他就和我提过你们以前的关系了。”

我怎么不知道南烈是这样的大嘴巴,和一个人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后你还以为你已经了解他了。流川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说“他以为我早就知道了。事实上,南烈很惊讶我的一无所知。”

我哑口无言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他,“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清楚?”

流川微笑,“因为你紧张地直冒冷汗的样子很好玩。”

我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卡住流川的脖子,“和外人合起伙来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流川似笑非笑地看我,“你那么煞费苦心地隐瞒,难道除了南烈告诉我的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内情?”

我立刻松手,殷勤地替流川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西装,“这个颜色很适合你,以后可以多买几件。”

流川摇头,正要说什么,这时候,电话响了。流川拿起电话,简短地应了几句就挂了,然后同我说,“是洋平,叫我们今天晚上去樱木家。好像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

我追问,“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估计是好事。洋平好像很高兴。”

我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情,算了,反正今晚去了就知道了。


本贴由prue于2003年10月15日11:26:56在〖魔罗波旬〗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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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witness(5-7)】是prue在2003年10月15日11:22:16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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